谈判-9

东隔间里一片安静。

站在门口的常庚突然感到自己开始冒汗，他不自在地扭扭脖子，打算在心里默数十个数，如果里面还没有动静，他就进去送个茶水。

数到九，他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宣平帝：你们怀疑嘉禾郡主？

出乎意料地，皇帝的声音并不愤怒，相反，还透着一丝无力。

唐觉：臣能断定这件事和嘉禾郡主脱不了关系，可是郡主是皇家血脉，没有旨意，臣不敢审问郡主。

宣平帝：宗正寺不是也去了人吗？他们怎么说？

唐觉：郑大人派到南诏去的是秦公公，在南诏，宗正寺和大理寺是分头查案的，宗正寺那边的情况，臣还不太清楚。

宣平帝：郑暮遥倒聪明，把秦舟派去了，秦舟比他还滑头，去了也全是应付差事，能查出什么来？

唐觉斟酌了一下语言，

唐觉：秦公公在宗正寺资历颇老，和宗室也熟悉，这件事由他出面本来没什么不妥，只是因为当时陛下的旨意是大理寺主办，宗正寺辅助，所以郑大人也好，秦公公也好，都不够主动，或许他们也掌握了什么线索，只是还没有汇总到臣这里。

宣平帝：怕是为了避祸吧。

李奉臬沉沉地道。

唐觉没有接话。唐觉虽然还算不上老，但入仕早，所以官海浮沉好多年，对这位皇上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先帝病重之时，下旨传位给五皇子李奉臬，所以如今的宣平帝是无惊无险地上位的。很多人觉得没有经过夺嫡之争的太平皇帝大多比较软弱，可是唐觉知道并非如此。宣平帝的性格温和只是表相，到了需要杀伐决断的时候，他的铁腕不会次于任何君主。

宣平帝：世子还没有找到吗？

唐觉：已经发动所有人去找了。只是，之前嘉禾郡主在南诏境内发了通缉令，说对世子可以格杀无论，

唐觉稍稍停顿一下继续说：

唐觉：还说，提头来见者可以封官赏钱，这种情况下，臣估计，为自身安全计，世子可能不太敢贸然现身，而南诏山高林密，多的是山涧洞窟，臣派去的那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搜寻到世子，何况，出事当夜情形如何，我们并不清楚，万一世子有伤在身，这么多天过去了……

唐觉没有接着说下去，皇帝一定懂他的意思，他只需要等结果就好。

果然，片刻之后，他听到了皇帝干涩的声音：

宣平帝：地方有驻兵，王府有府兵，这些力量都可以供你的人调度，你没和手下人交代清楚？

唐觉：臣交待过了，臣此次派去的是评事杜明溪，此人非常精明强干，如果他没有动用地方力量，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又是片刻的沉默，皇帝接着问：

宣平帝：你们打算对郡主动刑？

唐觉没有答话，只是更低地向下俯了俯身子。宣平帝开始在屋里踱步。东间不大，十来步就走到头，他转身再踱回来，如此往复数次：

宣平帝：本朝自立国以来，虽然也不乏皇亲犯法受到惩罚的先例，可是对一个郡主用刑，可能还是头一遭。泯祺这孩子，虽然我也没见过两面，可是怎么说也是奉安的女儿，这事儿如果和她有关系，那她就是罪有应得，可是如果这事儿和她没关系，朕该怎么和奉安交代。

唐觉来面圣之前，早将这件事在心里来来回回推算了好多遍，他当然理解皇上的顾虑，淳王被害，凶手至今没有抓到，本来就让皇上很尴尬，这桩命案还把王府的世子和郡主都牵涉了进来，可以算得上是丑闻了，如今更夸张了，竟然要对郡主用刑，如果查出来此事确实是郡主指使，那就坐实了这桩丑闻，如果后面证实是冤枉了郡主，那皇家的脸就丢大了，他这个大理寺卿更是可以提前告老了。

进退两难，唐觉觉得哪个结局皇上可能都很难接受。

唐觉：臣以为，只有真相，才是能让淳王爷心安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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