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明月忙打招呼,“周婶子这早就洗好衣服回来了?您可真勤快利索。”嘴上夸着,心里却是一抖一抖的。这屋檐下还挂着尺长的冰溜溜子,这么一大早这婶子就去洗了衣服,这得多冷啊。不着痕迹的在婶子手上一瞥,果然满手冻疮。
她跟瞿冬炎这几天,不管洗个啥,都得兑上开水。那炭炉子上的水壶更是一会子都没歇过。她可实在受不得那冻。
周婶子被夸,还是被这么个小姐夸,自然笑的满面春风。
“瞿小姐这是哪儿去?”周婶子不免想跟这好看又嘴甜的小姐多几句话。若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她还真不敢这么拦着搭话,那些小姐们可不得嫌她们么。可这瞿小姐,她做工那几日都看在眼里,温声细语的可是个好说话,只要你不闹妖,她根本就不在乎你是个什么身份的人。
她家小子还太小,若不然她都想厚着这脸皮子,跟人家打听一下婚约的事儿呢——当然啦,就算她小子真够年岁了,估计她也只是想想。就算人瞿小姐好,也不是她这庄家人能高攀的呀。
“想跟小炎去学堂看看呢,他这么大的年岁了,不上学堂可不行。不求他加官进爵的,可也不能不识书明理不是?婶子就别小姐小姐的叫了,没那多的麻烦,叫我明月就成。”这小姐来小姐去,她还真膈应,即便好些天了,可骨子里的记忆还是记着小姐是那么一群人的专属名词。
“哎,哎。”周婶子应了,却还是没敢直接就叫,便说道,“我家那小子虽没上学堂去,不过也识路,要不让那小子给您领个路?”
她家是没几个钱让小子去上学的,也就能跟识字的长辈念个数儿,好歹能算个简单的账目。
对婶子的热心,瞿明月也没拒绝,连忙应好,麻烦了什么的。虽然打听了一下学堂的位置,可也没个熟路的领着方便啊。
站在门口等周家小子,瞿明月不免侧过头去跟瞿冬炎说话。
“小炎,早上给你的糖果点心你揣着了么?”因为今天送小孩上学堂,瞿明月还按着二十一世纪大人的习惯给他塞了点心,让他饿了时吃两口。也可以给同窗的学生,互相增进一下友谊不是?
瞿冬炎点点头。他没想着姐姐还给准备的这么细致,现在想想,心里都暖的不得了呢。
“那人家给你带路,你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瞿明月见瞿冬炎完全没有想到那方面去,不由的提醒着。这都是村里的孩子,她也不希望瞿冬炎被人排外。
望着瞿明月眼中的期待,瞿冬炎点点头。虽然他很不想把姐姐‘特意’给他准备的东西分给别人,可他也明白姐姐希望他交朋友。而且如果他跟村里的人闹不愉快,肯定也会给姐姐惹麻烦的。
所以周家小子来了之后,他咬了咬牙,还是磨蹭着跟他走到了一块,试着跟他说说话。
一路上,瞿冬炎发现只要第一句话说出口,人家也搭理你,那交流起来也没那么难。而且周家小子也才刚十岁年纪,比他弟弟大不了几岁。
虽然时常鼻涕呼啦的,可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是接到糖果的时候,更是脆生生的喊了一声谢谢冬哥哥。这把瞿冬炎心里甜的,不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唔,怪不得姐姐老想摸他头,暖洋洋软乎乎的,可真好摸。
等到了先生家,也就是学堂——先生就住这学堂的后院,倒也是方便的很。
瞿明月没敢让这么大的小娃子自己一个人大雪天的走这么远回去,便让他自己吃着糖等着,等拜完了先生,让他跟自己一块儿回。这小子见这么个漂亮姐姐跟自己说话,还给自己吃糖,哪还记得回家?
更何况他出们的时候,娘说了,要听话!天晓得他娘说的是,要听话,带完路赶紧回来,别给瞿小姐添乱。
几人敲开门的时候,院子里先生正领着读书,开门是个老大爷。想必是在这学堂当个门房,再看他走路时还有些跛脚,瞿明月也大概明白了些。
老大爷听瞿明月是送瞿冬炎来上学的,要见先生便领着人进来,一边叨叨着,“先生这会子讲课呢,你们得等会子了。虽然离下堂还有不少时间,不过中间先生中间会让学子们自个儿念会儿,到时候我再给你喊先生出来。”
不得不说这大爷是个好脾气热心肠的,一路领着他们说话不冷场,还不时介绍一下先生的脾性,安慰一下瞿冬炎见着先生不用紧张一类的。
几人坐在偏厅就听着那边朗朗读书声,喝着热乎乎的茶水——虽不是什么顶好的茶水,可就着读书声喝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唔,姐姐,他们念的是什么?”瞿冬炎是大字不识一个,此刻听他们念来念去的,虽说觉得挺好听的,一个字一个字来说,他倒是知道一些,可连在一起,他是一点也不懂得。
“嗯?什么?”听瞿冬炎小声问,她不免侧耳去细听。刚刚走神了,在想着瞿冬炎犹如一块白纸,她要好生与先生说说,先别教这些难得,先得学着认字。也不知道先生会不会嫌小孩这么大年纪,还不识的几个字。
哦,这几天窝在家里,她倒是教了小孩写自己名字和她的名字。得亏当初取名字时没用上笔数多的字,不然小孩可练的手断了也写不好了。当然,他就练几天,也写不好看出来。
虽然人聪明,可写毛笔字都是要功底的——至少瞿明月教的时候,自己没敢用毛笔,而在拿根炭棍儿在纸上划拉。
“弟子,入则孝,出则……”后面瞿冬炎就有些记不住了。他以为瞿明月没有听明白他的问题才不好意思学那些学子念叨得。
还有个小弟弟看着呢,他真的不想在小弟弟面前表现的这么差劲!
“哦,这个啊,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是孔圣人的论语,意思大概是说,孔子告诫世人,在家要孝顺父母,出外要顺从兄长,行为时常谨慎、守信,博爱大众,而且亲近仁义的人,如果工作之余,闲暇的时候,要多多读书明理什么的。”
这论语以前瞿明月上学也是学过的,可到底日后的教育不似现在这样的。而且现代这些东西,考试的时候考一下,之后就没用的上了。瞿明月也记不太清楚。
便又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要是想知道,等会儿先生来再细问。要听先生怎么解释。”
却不想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一阵爽朗轻笑,一男人接话道,“小姐解释的很是明白,就是这么个理,便是我再说,也说不出花来了。”
瞿明月循声回头一看,一愣。眼前的这是先生?
若不是,他也不会那么说话。
可若是……她还以为先生必是个青面白须的老者,眼前这位才多大?最多不过三十!而且面如冠玉,青丝如墨,一身白底青纱罩衣,这模样该是个浊世佳公子,哪里是个教书先生?
这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在高中教书的话,都能提高升学率你信不信?
“见过先生。”虽说心里想七想八,可面上瞿明月却是一丝表露也没有。起身给先生行了个福礼。瞿冬炎也是有眼力见儿的,紧跟着作了一个揖。
“见过小姐。”先生执手还了一个揖,两方人这就算是认识了。
瞿明月见这么个先生,也不免庆幸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是肉食糕点,这吃食一类是不分年纪都用的,可算没出个大丑。
“听全叔说,今日是小姐送弟弟来学堂?不知是……”这屋里两个小子,先生示意瞿明月说说到底是哪个。
其实全叔去找他的时候,哪里还能不说的仔细?就是瞿明月送的东西,每样大概什么斤两,老头子都仔细掂量出来了数。
所以此刻冉青笙这般问,哪里不是有他的狐狸心思的?
临出了学堂的门,见全叔将门关的严实,虽遮蔽了风寒,却也让瞿明月眼前失了瞿冬炎的身影。说实话,这一刻,瞿明月心里不免惴惴的,各种担忧就浮上了心头。
这么把小孩‘丢’在这里好么?
虽是她想小孩读书识字的,可到底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多人,更是大字不识几个会不会被人嘲笑?虽然跟先生细说过瞿冬炎一片白纸,可却还是免不了担心,先生教的他能不能听懂?
他又本是流籍,这事儿是瞒不住的。她在村里不过住了几日,不是不少村民都知道了么?虽不在她面上说,可背地里的,她就听不到了?
不知道小孩会不会被看不起,会不会他心里其实是不高兴的呢?
“瞿姐姐,瞿姐姐?”周家小子栓子不免喊了几声,他可好奇呢,姐姐望着大门干啥?这个大门青黑青黑的,也不好看啊。
“嗯?哦,咱回吧。走,小心些,别摔了。”说着不回头的往前走。
若她再担心这个那个的,小孩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他十五岁了,在这古代,好些人都已经相看了人家呢!
等把周家小子送回了家,她便转道往里正家里去。趁着还没开春,她要把那些新买的田地佃出去。
到了里正家敲门,是里正婆娘开的门。年岁不小的妇人一张脸笑呵呵的,直喊外面冷,赶紧进来暖暖什么的,无比热情。
瞿明月也恰到好处的保持着微笑,随后走了进来。
一进堂屋,确实暖呼呼的。不过瞿明月近来身体大好,抗寒能力也因为每日练功有所增长,所以除了不愿碰凉水,其余都还能适应。
说起这个,就不能不提那白玉。小蛇起初虽不冬眠,可哪里愿意离了瞿明月的肌肤,就是隔层内衣都不行。也不怕憋死。那冰凉凉的蛇麟,可将瞿明月好一番折腾。
不过自从搬进新家,瞿明月也算是解脱了。在房里也给小蛇团了一个舒服服的窝,不过也不敢乱放,怕狗掀了,怕人看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这条脾气古怪的小蛇怎么闹呢。
所幸给搁到房梁上去了。总得安生了吧?也别说,除了前天咬了瞿明月一口吸了两口血,它还真没下来过。可不是十分中意那窝那位置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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