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走的是小道,也就是紧靠山的那一面。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又加上小雨霏霏,路很不好走,都是泥泞。
吴允之的人没追上来,烟婵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可以把她放下来了。薛衍会意,找了一个干燥的凹型石窟下的位置。
烟婵看他胸口微微起伏,靠着石壁喘气休息,不禁笑了笑,“我是不是太重了。”
薛衍瞟了她一眼,“不重。”明明还比之前轻了,看着她瘦削的肩头,他有些不悦。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烟婵等着他来问话,低头看着地面,不知如何开口。
薛衍抱着手,头发丝上沾着雨珠,一身的黑衣,显得人越发的冷俊。“过来。”他冷不防开口道。
烟婵自知理亏,乖乖地走到他面前,望着他。
两人互相看着,谁也不撤开目光。过了一会儿,薛衍面无表情说道:“来,你来给我说说这次怎么想的?”口气淡淡的,不知他此时何种情绪。
烟婵叹了口气,蛾眉轻皱。额头上的刘海沾湿了,薛衍抬手帮她撩开。
“这次虽然也不知为什么就被选中,我其实也很郁闷。而且我如果不这样做,不仅是凌家还有你都会被牵连,所以不得不这样选择……”
薛衍听得很认真,一动不动看着她的眼睛,等她说不下去了,他忽然很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顶。“你知不知道这次咱们差点见不到了。”
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有多难受和心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刀一遍一遍地在心口划过一样。如果刀割几遍她就能马上回到他身边,那么他甘愿承受,因为当时只觉得遥遥无期。
她是唯一一个让他义无反顾的人。十多年前那次相见注定今后再次相遇的缘分,所以这种义无反顾真的是毫无顾忌的。
可烟婵又怎么会不知道,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该有多绝望,但她不想拖他的后腿。那时他在大凉作战,如果回来看到这天下已经乱成这样,公主出嫁,凌家顶了抗旨的罪名,那时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烟婵簌簌落泪,哭声细微却比任何一次都哭得难受。“我当然知道,甚至我想过去死,只要你没事,我觉得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薛衍有些愠怒,一把将眼前的人重重地揽到怀里,立刻堵住了她的嘴。
这个吻倒跟温柔没什么关系,他不禁咬了咬她的唇瓣。瞬时,血腥味在两人的口齿间蔓延开来。
烟婵没有反抗,感觉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带着熟悉的温热。
而同时他手上的力道也没有小半分,似乎要将她揉到心里似的。他依依不舍地移开唇,又埋头到她的耳边,哑着声音说道:“是我没把你保护好,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整理情绪。
“就算是抗旨又如何?天塌下来也不该你来顶着!”他说的句句都很重,每一个字,每一句都在烟婵耳边回响。
她往他身上蹭了蹭,抬头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不准再自责了!以后再有什么事发生,我们两个谁都不能瞒着对方。这天塌下来也应该由两个人一起顶着。”
薛衍听后,眉头舒展,不禁笑了笑,嘴唇上还沾着方才的血渍,那一抹殷红有些显目。
他为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答应道:“好。”
两人敞开心扉谈完后,都觉得畅快了不少。别离之后再次见面,那种情感似乎更浓烈了,也更确认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无可取代。
薛衍牵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烟婵走在内侧,尽管天这么黑,外面有些冷,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有人会保护好她。
“你还怪我吗?”烟婵笑着问道,想看看薛衍怎么想的。
薛衍靠近她,为她遮住雨,“这件事有人在后面作祟,跟你没关系。”
他怎么可能舍得怪她,心疼都来不及。一想到颜晋枝给他说的那番话,他只觉火冒三丈。
烟婵好奇道:“谁啊,难道不是皇上吗?”
薛衍揉揉她的头,希望她不要想了,怕她难受,“当然不是。”
至于卢家,回去再慢慢算这笔账。说这话时,他的脸不禁阴沉了不少,眸子也暗了些。
见薛衍不愿告诉她,烟婵也没继续追问了。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咱们今晚要去哪儿啊?”
前面离敦煌城不远,薛衍来找烟婵的时候,就做好打算出来之后直接到城里。
“前面离城不远了,咱们先去那儿。”
烟婵点点头,她似乎还有好多话想要问他,比如这次他怎么找到她的,还有打仗顺不顺,他有没有受伤。
薛衍看她一直没说话,便主动问道:“你在想什么?”
烟婵犹豫了一番,说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而且他还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薛衍神色严肃起来,掏出那封信说道:“凭它找过来的。我猜你应该还没出敦煌,正好你也说你被困在了那里,我便找来了。到的时候天已经暗了,那个寨子不算大,我挨个找的。”
说完,烟婵瞪大眼睛,对他的崇拜更多了。“你,你也太厉害了吧,还有什么你做不到的!”
薛衍脸一黑,不满道:“你要是真去了北狄,我可能现在真找不到你了!”
这人真是,还在生气,不过她也能理解。于是烟婵讨好地朝他笑笑,“哎呀,快别说这个了。你跟我讲讲,你打仗顺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受伤,肯定是难免的,他又不是铜墙铁壁,手臂上有伤口,所以方才抱着她才没有之前那么轻巧。不过这个他肯定是不打算告诉她的。
薛衍给她讲了大概的经过,听得烟婵只觉得特别惊险,眼睛都忘记眨了一样。
他轻笑道:“怎么傻了一样?”
烟婵抱着他的手臂感慨道:“我真的越来越崇拜你了。”她笑起来梨涡浅浅,一颗虎牙显得人十分俏皮。
薛衍勾起嘴角,心里乐滋滋的。看烟婵笑得开心,他忽然问:“那你呢?”
烟婵装傻,“我什么?”
薛衍一本正经说道:“你被那人带到那儿去,他没对你动什么手脚吧?”
烟婵立刻摇头,“没有,他们劫下北狄人,就把我带回去了。之后我就一直待在屋里,他们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吴允之把他的令牌给了我,我这才出来寄的信。”烟婵不敢把细节讲给他听,怕某人又要生气。
她这番话让薛衍也是半信半疑,他不说话,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
烟婵巧妙话锋一转,又说道:“我之前还以为他们这群人就是一般的盗匪。但好像事情有些复杂,吴允之手下的人有次说漏嘴了,说什么西周。然后他们之所以把我带回去,是因为以为我是公主。你说,这人不会跟西周国有什么关系吧?”
薛衍虽然不高兴,但仍然仔仔细细地听她的分析,这种感觉又像是回到之前萧山案件时那般熟悉。
“西周?我倒是从没听说这叫吴允之的。”他认真地回想了一番,继续说道:“西周国土不大,很多年前败给了大晋,之后也没有什么来往,倒是听话得很。”
烟婵扬眉,好奇道:“你去过?”
薛衍摇头,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丫头是以为他是神仙吗,到处都去过。
“那就奇怪了,这吴允之我看他也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为何甘愿在敦煌待着呢?而且他们需要公主来做什么呢?”烟婵不解,吴允之的身世扑朔迷离。
薛衍看了她一眼,眉毛一皱,又凶巴巴地说道:“不准想他了。”
烟婵听了,哈哈笑了出来,“你这是吃醋了吗?”
话一说完,某人轻飘飘地看她一眼,提醒她眼下最好闭嘴为妙。
烟婵便恢复了乖巧的样子,“不想了,不想了,薛将军一表人才,这么好看,我想别人干嘛啊!真是吃饱了撑的!”
此话一出,薛衍伸手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宠溺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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