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大梁军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尚离梅长苏的军帐还有几步路,言豫津便已听到帐内传来的一串串压低了的咳嗽声,不由得心头立时一紧。
“你,你说,哎,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蔺晨在他的大帐内踱着步子一连打了好几个转,抬手指向坐在几案旁的梅长苏,颇有些愤愤然,忍不住薄责道:“以前在金陵时,你是为了他,事事筹谋,煞费苦心,偏那个人还不领情;现在都已经来到了北境,你却又是这样,一天到晚的除了算计战场上的事情,还要为他们几个小子操心。明明自己心里也急得很,偏偏面上还是摆出一分漫不经心的样子来。我说,你这是想摆给谁看啊?也是,你就是这副德性,就怕别人觉得亏欠于你了。不过,也好,你看看言豫津那小子,昨天那样子倒像是谁欠了他的。你们一个两个真是要气死我了。”
“咳咳咳,蔺晨,你行、行了啊,咳咳。你到底说够了没有啊。咳咳咳。”梅长苏一面咳得只得俯下身去,一面扬手,欲以止住他喋喋不休的埋怨声,稍带平复后,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让我安宁一会儿,烦死了。你这样子才像是被人欠了的呢。”
“可不是,活该是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而你就是最大的债主。”蔺晨闻言,马上接口道。
听到这里,言豫津顿下了脚步,不知道该是进去好还是返回好。
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在外唤了一声:“苏兄?”
“豫津,进来吧。”闻声,梅长苏一面扬声招呼道,一面冲蔺晨努了努嘴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苏兄。”言豫津撩起帐帘走了进来,神色略有些尴尬地瞧了眼看上去甚是不悦的蔺晨。
“那个。。。蔺晨,方才你不是说还有事的吗?我就不留你了啊。”梅长苏看了眼蔺晨,开口。
蔺晨回头瞥了梅长苏一眼,似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扫了言豫津一眼,从他的身旁仰首漫步而过,离开了梅长苏的军帐。
“蔺晨他素来就是这个脾气,并无恶意。我想你也有所了解了吧,不要管他。”梅长苏浅笑着对他说道,随后又蹙眉低头,掩口咳嗽了几声。
“嗯,蔺公子的脾气我知道。”言豫津点点头应道,听到梅长苏又在咳嗽,看了眼桌案上的尚还冒着几分热气的药碗,凝目于他有些苍白的面色,关切地询问道:“苏兄,你这两日身子又不好了吗?”
“没什么,只是因为这两日的天气似乎又愈发地冷了些。你也知道,我原本体弱,对天气变化本就比常人要更为敏感些罢了。不用担心。”梅长苏摆摆手,淡淡应道,察觉他的目光,挪开了自己面前的药碗。
未免旁人不安,他努力隐忍下胸臆间的不适感。
“哦。北境天寒,苏兄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才是。”闻言,言豫津点点头,一时间却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此番他本来是想来和梅长苏再谈谈萧景睿的事情的,看到梅长苏身体抱恙,想起适才在帐外听到的蔺晨的话,想起自己之前在其帐中所为,更觉得有些不好开口。
“豫津,你过来找我,还是为了景睿的事吧?”看言豫津久久未语,老实地坐在桌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梅长苏略勾唇角,直接开口了。
言豫津有些呐呐地点了点头。
梅长苏取过一只茶盏,为他斟上热茶,抬眸看向他,含笑问道:“对于我那日所言,我想你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
“嗯。”言豫津点点头,透过热茶腾起的袅袅水汽看向梅长苏,怀着歉意低声道:“那日是我一时心急鲁莽了,还请苏兄。。。不要见怪。”
“怎么会呢。”梅长苏的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看着他温和道:“我知你与他情谊匪浅,自是会为他忧心着急。景睿能有你这么个以心相待的朋友,挺好。”
“苏兄过奖了。易地而处,倘若是我陷入了困境,我相信景睿也一定会为我心急的。”听了梅长苏的话,言豫津甚是笃定道。
他歪着头想了想,又难得的赧颜一笑道:“不过,景睿的性子沉稳,估计行事不会像我这么毛躁。”
“你也有你的长处。”梅长苏见状笑道:“你自己不是很快就想通了嘛。这次景睿的被抓缘于偶然,而对方原本其实并不知道景睿的身份。若是我们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对他施以援救,可能会打草惊蛇。稍有差池,便可能让他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苏兄说得是,是豫津思虑有欠周全了。”言豫津点头赞同道,想了想,又问道:“可若是大渝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呢?若是他们因为不知道景睿的身份而只是将他关押起来呢?又或是他们跟我们直接耗上了呢?”
“第一,以我的推测,景睿不会让他们如此平静的。第二,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既然拿下了景睿,便断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任何的线索。”梅长苏甚是肯定道。
“苏兄何以如此肯定?”闻听他的话,言豫津疑惑地转了转眼眸,似是忽然想到了梅长苏所言的含义,抬头看向梅长苏甚是诧异地问道:“难道苏兄你不相信景睿?”
“不,我从来没有不相信景睿。”梅长苏摇头一叹道:“只不过,恐怕无论景睿在那边作何反应,作为大梁军中之人,对于他们来说,恐怕都足以引起他们的好奇心。相反,也许正是因为景睿的性子,他们会更有探究的兴趣。毕竟,景睿,还太年轻。”
“是啊,我们都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对于对手,究竟又了解多少呢。”言豫津想了想便明白了梅长苏话中的意味,不由地有些怅然地道。
梅长苏伸手执起茶壶,为言豫津续上了些热茶,并低头饮下了一些。热茶顺喉而下,借以帮着他平复想要咳嗽的欲望,驱走了身上的一些寒意,也让自己的胸腹间好过些。
“苏兄,那他们到底会对景睿作何判断呢?”半晌,言豫津收回有些飘忽的心神,问道。
“这便要看他们执着到哪一步。以我个人对他的认识和了解,他,可不是个会轻易罢手的人。”梅长苏沉吟道。
“他?苏兄说的是谁?”言豫津扬眉问道。
“擎烈。郑泽峰麾下的第一员大将,同时,也是其帐下谋士。”梅长苏道。
“没想到苏兄对他如此了解。”言豫津看着他甚是肯定的神色,叹道。
“我与他此次虽不曾在北境的战场上一会,但起码在军法谋略上已有过几番较量。说全然了解或许有些妄言了,但若全然不知,是否也太对不起对手了。”梅长苏淡然一笑道。
而事实上,他对于擎烈的了解却尚不止于此。
“那么苏兄,那依你之见,他们会怎么处置景睿呢?我们又该等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呢?”言豫津想了想又问道:“我这心里总还是不安的。”
“景睿对他们而言,最大的可能,也是最坏的可能,你知道是意味着什么吗?”梅长苏并未回答,而是挑眉看向他,手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几案。
闻言,言豫津依旧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豫津,我问你,若是你已经知道了对手的重要性,并正好将他牢牢握在了手中,又待如何呢?”梅长苏问道。
言豫津看他问自己,平心静气地低头沉思了片刻,看向他道:“筹码。”
梅长苏赞许地点点头,凝眸道:“这个时机只怕是很快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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