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军营中。
“姐!”军帐的门帘忽地一动,露出了穆青的半个脑袋,面上挂着几分雀跃。
“青儿,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霓凰抬头看了眼弟弟,又低下头看向几案上铺着的地形图,随口问道。
“姐,你猜猜呀!”穆青进了大帐,一边在霓凰面前晃悠,一面颇有些兴奋道。
“有什么好猜的,眼下对于咱们来说,最大的幸事莫过于咱们南境一方的安宁了。”霓凰无语地瞥了弟弟一眼,淡淡道。
“唉,姐姐你也忒没劲儿了。”穆青闻言,扫兴地撇了撇嘴,又道:“对于我们来说,南境安稳自然重要。不过,对于姐姐你嘛。。。。嘿嘿。。。”
说到这里,穆青故意顿住了话头,眼珠一转,朝霓凰走近两步,来到几案前,忽地俯下身去,将一封信函伸到了霓凰的眼面前左左右右地晃了几晃。
因他晃动的速度并不快,故而霓凰不经意间便瞥到了上面的字——那甚是熟悉的字迹一瞬间便足以夺去她全部的视线和注意力。
于是,霓凰站起身来,向弟弟伸出右手,吩咐道:“拿来。”
虽不过仅此二字,却不难听出其中掩饰不住的激动。
“行,给你、给你。”穆青见状倒也未再开她的玩笑,笑着识趣地将信笺乖乖地递到了霓凰的手中,见霓凰抬眸看着他,当下心中了然。
“嗯嗯,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看。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是谁。除了他,还有谁能让你这么上心啊。”穆青的口中嘟囔了一句什么,颇有些不情不愿道:“营里还有些事,那姐我、我就先有走了。”
霓凰点点头,穆青磨蹭了一会儿,终于离开了。
见穆青已经离开了自己的军帐,霓凰这才拿着信坐回到几案前。
她并没有急于拆开信封,而是久久地凝视着信封上的那四个字,手指轻轻拂过——霓凰亲启。
四个着墨的字,似于刚健疏朗之中又隐着几分遒丽隽逸。这样的字迹对于她来说,道不清是陌生还是熟悉。
她瞩目于字,垂眸暗忖:还记得彼时他初返金陵城,为确认他的身份,自己特地翻找出了与他过去的来往信笺来进行了仔细的比对,结果却徒增失望,更添疑惑。或许是他身体病弱,笔力不逮之故,字迹早不复当年的劲道,故而换了另一种属于文士才子工整秀致的簪花味道。而如今这字迹,看上去倒似乎与十数年前的更为接近,只不过,比及当年他作为赤焰少帅时笔走龙蛇的跳脱恣肆,这银钩玉唾之间犹多了臻微含蓄的味道。
是啊,如今他既是林殊,但他也依旧还是梅长苏。十三年的岁月在他的灵魂中早已打上了属于梅长苏的深刻的烙印,无论何时都不会磨灭了吧。纵是身体外表看上去恢复如常,却再不是她的那个在金陵城外与她双双仗剑、笑得灿烂无束的林殊哥哥了。
思及此,霓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笺。
“霓凰吾妹:见信知南境情形,为兄此心甚慰。大渝兵力虽众,然亦有其弱点。眼下已不足为虑,北境渐固,妹当可放心,毋庸担忧。国事未平,关山难越。南北遥迢,你我兄妹虽各守一方,然此心戚戚。山高水长,此生既诺,必不见忘!”
信并不长,霓凰却仿佛看了许久,久到几案上放着的茶水已经凉透。她的目光落在末尾,仿佛凝定——此生既诺,必不见忘。
君怀家国,满心抱负,不可阻拦。然君之一诺,当何以为践?纵慰己来世有约,今生之情寄谁以托?
信上字迹在它的面前渐渐变得模糊,有泪蓄满眼眶,盈于睫羽。
“小殊!”
夜已深沉,甚是安静的内廷之中忽然间响起一声呼喊,那声音中浸满了惊惶与痛楚。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老奴在。”闻听叫唤,高湛急忙入殿至龙榻前,冲萧景琰低声关切地问道:“皇上可是被梦魇住了?”
“是啊。”榻上之人方才于梦中惊坐起,迷蒙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他,口中却喃喃道:“朕、朕刚才看到他一身是血地就站在朕的面前,向朕道别。。。”
“皇上,那是梦,那只是个梦而已,皇上这是忧思过重所致。明日老奴让太医开个凝思安神的方子来。”高湛心下了然,很识趣地没有去追问那个人是谁,只是轻声安慰道。
“这算起来,大概也有近半个多月没有收到来自边境的新塘报了,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形如何了。”萧景琰定了定心神,喃喃自语道。
“眼下这各地战事紧迫,加上这路途远,有些驿站以往又几近废弃,年久失修,这中间恐怕会有些耽搁。”高湛立在一旁,缓声分析道。
“嗯,不错,你说得也有道理。”萧景琰闻声点点头。
“皇上,您要不再歇会儿?”高湛低声询问道。
“算了,时辰也不早了,过会儿就该上早朝了。”萧景琰看了窗外的天色,摇摇头,想了想又吩咐道:“一会儿早朝后,我去母后那里用早膳。”
“是,老奴这就交待下去。”闻言,高湛点头应道,躬身而退。
一个多时辰后。
“母后,近来可安好?”萧景琰向静太后问安道。
“景琰,你有段日子没来了。今日怎么有空?”静太后一面说着,一面笑着将他招呼道膳桌旁落座。
“孩儿不孝。这段日子忙于朝事,是孩儿的疏忽了,还请母后勿怪。”闻言,萧景琰忙道。
“你呀,想多了。你新君即位,想必前朝事多,加上如今战事未平,你肩上的担子委实不轻。母后深居后宫,只想着不能替你分忧,又怎么会因此而怪你呢。”静太后温和地说着,并亲手为他盛上了一碗羹汤,看了他一眼,继续含笑道:“你今天过来陪我用早膳,我很高兴。说起来,咱们母子俩也好久没有聊聊了吧。”
“母后......”闻言,萧景琰有一种被洞穿心事的尴尬浮上了他的面颊,他微赧颜地垂了垂眸。
“知子莫若母啊。”静后亦笑道:“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萧景琰没说话,静后明白了,向四周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待宫人和内侍退出,萧景琰这才开口:“我、我昨晚梦到小殊了。”
“嗯?小殊?”静太后闻言愣了愣,继而微笑道:“说起来自他随军出征,你们倒是许久没见了。你们情同手足,能够梦见,并不奇怪啊。”
“可是,我却是梦到他浑身是血地跟我告别!就站在我的床前!此梦如此不祥,让我如何能安!”说到这个梦,萧景琰的语气有些急促起来。
听到这个梦,静太后的面色亦随之变了变,想了想又道:“这许是你对他不放心,优思过重所致吧。”
“是啊母后!我原本就是对小殊不放心啊!我本不愿他随军赴北,奈何他几番说辞、心志过坚。金陵去北,路途遥遥。遥想北境气候苦寒,小殊他原本身体就不好;北境大渝凶悍,万一、万一。。。”
“景琰,那么,你到底是不放心他还是北境呢?”静太后温言问道。
“我自然是不放心他!”萧景琰毫不犹豫地回应道:“南有穆霓凰,北有林殊,对于战局,我自然是不甚担心。我担心的是他的身体状况啊。虽说那日有蔺晨作保,可我、可我总觉得不放心。”
“蔺晨?”静太后闻言问道。
“往日就是他为小殊诊治的,他的医术还算高明。”萧景琰解释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烦扰。”静太后宽慰道。
“可也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特别是自小殊他们离开后,这种感觉更是一日胜过一日。”萧景琰沉吟道,眉宇间满是不安。
闻听萧景琰的话,思及林殊在金陵时屡屡犯病的身子,心中亦是有些不安,后悔未在他前往北境前再诊上一番,口中却不得不继续安慰道:“这。。或许是你多虑了吧?如有重要的消息,蒙挚他们当会传回。如今需要你考虑和决断的事可不少,就莫要为此再徒费思量了。”
“母后说得是,”萧景琰想了想,点点头道:“是孩儿让母后费心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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