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败了,败在我的手上。哦不,应该说,是败在他的手上——大梁梅长苏。
其实,我不想这么称呼他,还是更愿意叫他一声“林殊”。
说起大梁的林殊,是一直伴随着大梁的赤焰大军一同埋藏在我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十数年前,大梁与大渝屡屡交锋,边疆拉锯,死伤无数,却始终并未讨得什么便宜。原本以为这样的僵持还会继续下去,我方内部还在为是进是退而争论之际。却不曾想到,在那之后不久的一战之中,我方却大获全胜了,大梁的主帅林燮战死沙场,他们的少帅林殊则跌落了悬崖,而那十万赤焰大军都尽数葬身在了梅岭的火海之中。
一时之间,梅岭皆是焦土满目,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梅岭一地的惨状更是令人睹之侧目,闻之动容。
彼时,我虽只是作为随军的一员,却也对那场战斗印象尤为深刻。
至此之后,大梁的赤焰军彻底消失了。
说句实话,虽为敌手,但作为从军者,对于大梁的赤焰军,我从心底是怀着几分敬意的。他们的战力、军纪,主帅的风骨,都是值得对手尊重的。
时隔经年,没想到,在北境的战场上,作为主帅的我,带领的大渝军再逢对手,又遇劲敌。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因此,对于他们的军队,我们曾经派人打探过——大军来自金陵,主帅蒙挚,原为大梁都城的禁卫军首领。
大梁的这批兵士,这些来自皇城的,上至军官下至普通兵士,大部分当为养尊处优之人。他们习惯了皇城之中闲适轻松的生活,日常缺少操练,战力匮乏。照理说,他们的这些兵士,和我们这些整日操练的相比,是绝对不可等量齐观的。
然而,让我始料不及的是,自他们来北境短短时日,便逐渐扭转了之前的颓势。原是我们之前太轻敌了吧。
于是,我们开始重新反复推演沙盘,再次拟定计划,再度部署。然而,无论我们如何推演,如何准备,却始终没能够在战场上占到上风。
我虽也忝在大渝的皇族之列,但其实自年轻时便被王上置于军中锤炼,所经历的大小战斗不胜枚举。随着年纪渐长,经验积累,作为将帅,虽不敢说逢战必胜,却也少有敌手了。而这一次,我却感到了前所有未的困难和挫折。
而最令我感到困惑不解的是,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这次大梁军中似乎并无有威名的战将或军师。可为何他们每每都能在战场上掌握先机呢?
这样的困惑与日俱增,伴随而至的还有一种令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浓不安。
直到有一日,直到我见到了他,我方才知晓我的这种不安究竟源于何处。
那日,我见到了萧景睿昏迷不醒时口中常常喃喃念叨着的那位苏兄——他们大梁此次随行出征的监军苏哲(梅长苏)——那个在大梁三军之中没有军功,没有实职,品级不高的人。而此前打听到他琅琊榜首身份委实还耗费了我好一番工夫。
只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便已看出此人不凡。
他单人单骑赴约而来,脚蹬军中长靴,内着黑色束腰劲装,外着暗红色长袍,款步而入,闲立帐中。虽是孤身一人入了敌营,却仿佛如贵客临门般端的是姿态曼然。
因有萧景睿为囚,我们占了先手,并以此半是哄骗半是强迫地让他饮下了那含有剧毒“十日殇”的茶汤。没想到他一眼看出,却又一口饮下。如此机敏,如此胆识着实令人欣赏。
我们也信守诺言,让他见到了萧景睿。看到萧景睿为十日殇所折磨的那一刻,他云淡风轻的面上终于有了一瞬的变色,却也当真只是一瞬,便又归于了平和沉静。本着自古以来两方交锋不斩来使的原则,我们放了他,并给了他一颗解药。当然,这样的做法有违仁义。因为说到底,我们也存了私心,想看看他会如何抉择。而他,几乎是未加思索、毫不犹豫地将那仅有的一颗解药喂入了萧景睿腹中。这样的人品气度令人折服和敬重。
只可惜,这样的当世英杰不仅不能为我所用,还是我大渝的死敌。在与他面对面交锋的过程中,我想到了一个故人——赤焰少帅林殊。那些封尘已久的往事和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之中,梅岭的大火仿佛就燃在昨日。
其实,他和林殊无论是容貌声音,性情气度,亦或是行为方式上等等,都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了。但偏偏每次与他交谈时,从他的眼神之中,我分明都能看到林殊的影子。
虽不语怪力乱神,但这实在是一件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提出过疑问,尽管那时他没有承认,有些事确实封缄于口,深谙于心的。
北境战场之上有这样的一个对手,我既是苦恼,又是兴奋。
不久以后,我在战场上再次见到他,和其他武将一样,披坚执锐,驰骋疆场。那是我第一次看他上战场,也是最后一次。
那一战我们筹谋了许久,还是败了。我军元气大伤,最终与大梁签署了停战协议。
我们败了,败给了大梁。
我败了,败给了他。
虽有遗憾,却并无不甘。家国有别,不能与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憾事;有生之年,能与这样的人成为对手,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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