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马乘着夜色行了一路,天亮的时候才在一处水边停下来,高桥把冰冷的河水泼在脸上,一夜的疲倦顿时消了大半,谢枫蹲在河边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发呆。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草率决定,现在的局势并不十分明朗,在旁人看来,高桥隶属于玉衡一方,却不想高桥其实始终夹在诸多矛盾之间,这样既不偏向哪一方又不刻意疏离哪一方的立场是最危险的,自己若跟着付清池回丹州,既不失了付清池的意,也不伤了庄主的心,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只怕以后在庄主面前更难行事,除非高桥现在能偏向庄主一派,可是她肯吗?谢枫始终没有底。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高桥见谢枫盯着自己一脸的惆怅,她一边从包袱里取干粮辣酱,一边盯着谢枫尴尬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是你答应了,我才带你跑出来的,不能怪我,再者,我带着你一路疾驰,他们早就追不上了,你现在后悔也没用。”高桥越说越心虚,后来干脆不看谢枫。
谢枫犹豫了很久,她觉得有些事现在不说清楚是不行的,但是如果自己问,高桥会怎么回答呢,谢枫才要开口,又打消了念头,二十几年的感情不会轻易被磨灭,更何况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高桥低着头等着谢枫还能反驳自己几句,可是等到的是无尽的沉默,高桥不解,把夹好辣酱的饼子递给谢枫,才发现谢枫一直看着自己,高桥回看时,谢枫才反应过来。
“我们回庄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谢枫接过饼子,接着说:“昨夜里,我听南楼主说了许多庄里的情况,比较复杂。”
“我没说我要回固原去呀。”高桥一脸无辜,见谢枫不解,她又补充道:“昨夜赶路太急,还没来得及说,我们去泾州,不过也不碍事,回固原城是要经过泾州的。”
泾州?肃王?谢枫迅速将两者联系起来,还未细想,高桥便继续解释。
“你看啊,本来我也不想得罪长辈,可我听小叶……咳,叶新河说,付清池要带你回丹州,本来你去南楼玩儿两天也没什么,可是丹州现在比固原城清净不了多少,付清池无暇分身,你要有危险怎么办?”
“这跟去泾州有什么关系?”
“我还没说完嘛。”高桥噎了一口饼子,继续说道:“丹州,渊政堂前首辅、当朝右相的老家,也就是何肃外公、舅舅家。”
谢枫了解了个中关系,大概猜了个七八成。现在固原山庄里太子帮着玉衡兴风作浪,要想求全,想来只有朝外延伸,除了何肃,没有更好的人选,只是为何不直接去泾州找何肃,反而要绕远。付清池说回去处理南楼的事显然行不通,小事的话,何必楼主亲自处理,可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付清池浩浩荡荡一行人拖家带口,实在不像有什么要事。不对?重点不在这里,高桥去泾州做什么,是做庄主的说客,还是别的?怕也不能做别的了吧,除非玉衡现在弃了太子,转投肃王,可这不可能。
高桥见谢枫一脸惊异的样子,连日来吊儿郎当的样子早就没了踪影,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现在的固原山庄远不如全盛时期,玉衡现在的做法,早晚会让让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我不能让他错下去。”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自己无形中还是和玉衡走到了对立面,就像那座精美阁楼,早晚有一天要被旁边疯长的枝丫毁去一角。
谢枫见高桥痛苦模样,不由心中一紧,她该高兴吗?其实等高桥放弃玉衡的这一天,她等的够久了,可是现在她并不开心,因为高桥的故作轻松和连日来的嬉笑玩闹。
“明阁老年事已高,丞相又是出了名的愚忠,寄希望于付清池远远不够,我们必须亲自去找何肃,才有可能获得与太子和玉衡相抗的机会。”
谢枫讷讷的点了点头,可她还是没明白,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搞懂,说起来,何肃身为当今皇上长子,朝中又有做丞相的舅舅,家世渊博,身世并不比太子差,为何遇事事事忍让,明明为戍边立下赫赫战功,却甘愿不声不响的被贬到泾州。
“肃王殿下不像是怯懦的人。”谢枫喃喃自语道:“为何会任由欺辱也不肯还手?”
高桥把吃剩的饼子掰成碎末丢到河水里,收起其他的干粮,“唉,这是一段心酸的故事,不过说来话长,路上再告诉你,快吃。”
谢枫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饼子,再抬头时,高桥已经牵了马去喂了,谢枫吃了两口,终是没了食欲。
两人再次踏上归程,这次在路上倒是不紧不慢,足足走了五日才到达泾州,两人弃了马,换了行装,一路步行入城,离城门百余步,两人便瞧见一熟悉身影。
姜青远远看着两人朝自己走来,他有些手足无措,收到来信,他大清早的便出城等着了,这会儿站在城门门侧,又不自觉的朝外挪了挪,险些撞上进城的马车。
“大人,谢姑娘。”姜青朝着两人微微行礼,双唇翕动,眼眶微红,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开口,侧身让出距离,请两人入城。
谢枫一靠近姜青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可面上瞧着依旧是往日那样清秀干净,只是瘦的吓人,可再怎么,看着也不像是成日醉酒放纵的样子,哪里染上这么大的味道。
“二位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姜青走在两人前面,小跑着将两人朝一边的马车上引,“我们快回去吧,王爷已经等候两位多时了,我收到大人来信,可是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他自顾自说着,替两人推开马车门,转过头殷切的看着两人。
“客气了。”高桥和谢枫对视一眼,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绕过好几个街道,又串了好几条巷子,两人才在一处院落下了马车,高桥和谢枫站在乌墙灰瓦的宅邸前发懵,姜青和车夫结了帐,才急匆匆的从怀里掏出钥匙,招呼两人进门。
高桥抓住姜梦准备开锁的手,沉静道:“他对你不好?怎么让你住在这里。”高桥抬眼看了看这四不像的宅子道:“再怎么着,你也是从我手底下出去的人,谁敢给你气受。”
姜青眼里噙着泪,缓缓低下头,他以前做梦也不敢想高桥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可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姜青轻轻挣脱高桥,拿着钥匙继续开门,压着委屈道:“先进去吧,王爷还在里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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