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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顾吟方料想了万千个陛下召他归京的理由,譬如让他留在京城永远当一名小吏,或者是老死在团练使这个位置上等等,却没想到会是因为外祖暴毙,陛下才不得不召顾家子回京奔丧。

顾吟方既是当朝陛下赵琼的弃子,也是顾家微乎其微的旁系子弟。

当年赵琼将亲手斩杀妖妃的顾瑛瑛幽禁冷宫,就连世代忠良的顾家满门,赵琼也毫不犹豫地弃之如敝,一心听信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杨氏。

名门贵女枉死冷宫,无半分顾念老太师恩德,引起满朝老臣震怒,纷纷上谏请求清除奸佞杨党。

赵琼迫于朝纲不稳,只能暂时裁撤杨党权力,但仍不肯放过与顾瑛瑛合谋的顾家诸人,百年世家最终衰败在深宫大内之中。

顾吟方这名听着文弱,却是个如假包换的武将,他十三岁被赵琼发配到陕西路充军,拼死搏出一条生机,三年暨官拜陕西团练,在汴京众多世家子弟地陪衬下,已是炙手可热的勋贵之将。

外祖顾勉阴为人刚正,鲜少偏袒犯事的亲信,他对宫闱妇人之事不加干涉,女儿和外孙在宫中饥寒交迫,他宛若一字不知地置身事外,甚至顾瑛瑛去世后,也未曾给过远在边塞的顾吟方一封书信。

若说人常有敬慕之心,顾吟方对外祖的印象仅存于世人地称赞之中,至于外祖是否还记得他这个外孙,顾吟方自不过多深究。

他快马加鞭地赶到京城,便入宫觐见赐下恩旨的皇帝。

“臣陕西团练使顾吟方,叩谢陛下恩德。”

顾吟方恭敬有余地跪拜,不敢抬眸冒犯天颜,直至赵琼实在不耐大殿之上地沉默,才神情松动地应他起身。

“子胥,你本是顾家旁系,留京守孝之事更要谨敏于行,不可懈怠。”

顾吟方倒不知陛下为何会对他流露几分慈爱之相,正当壮年的赵琼如今却憔悴非常,与三年前强令顾家子出京时宛若天差地别,顾吟方内心疑惑地拱手作拜曰:

“顾家有感陛下恩德,纵鞠躬尽瘁难复恩情。”

顾吟方不忿地面无神色,赵琼却耳聪地察觉其间的讽刺之意,神态顿时有几分凌厉之气,奈何此时尚在顾老太师孝期,本朝又没有在朝堂之上随意杀伐官员的先例,令赵琼陡然升起地怒火无从发作。

说到底……陛下对顾家有何恩德,情分?当年母亲惨死宫中,还是尚在人世的舅父以军功换之,不过周岁的顾吟方才能重返顾家。

赵琼默许杨党打压清流,致使顾家最终落得个子孙不仕的下场,门庭寥落垂垂落暮。

顾吟方实不愿与赵琼父子相称,他觉赵琼也不稀罕他这个便宜儿子,他只愿为大宋驰骋沙场,何必与陛下相看两生厌?

“子胥,”赵琼忽而嗓音微弱软了语气,面前的亲生骨肉仍是死水般的缄默,赵琼却出奇地岔开了话题。

“你此次归京……尚无府邸,老太师出殡后,不妨在顾府多待些时日。”

“臣遵旨,明日……再向陛下谢恩。”

顾吟方从陕西边境之地赶到,一身孑然自然风尘仆仆,浑身冷心冷性与赵琼告辞,也不企望陛下对顾家尚存信任,却不知赵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失神地徜徉许久。

“待顾老太师出殡三日后,顾吟方暨除官殿前司公事,走马上任。”

顾吟方对京城诸事没有眷恋,却感激那些直臣为顾家陈言,皇帝这才开恩保留了顾家祖宅,待料理外祖后事完毕,他自然会登门拜谢。

“吱呀——”

顾吟方绯红官服骑马上街,轻拨顾府陈旧的朱锁,门上的漆金随之脱落,年久失修的石柱灰尘斑斑,顾家祖宅早已是衰败破落之相,若无顾老太师一人支撑……

顾吟方尚未满周岁之时,也曾被舅父接到顾府抚养,只是多年世事变迁,舅父郁郁而终后,外祖力排众议将他过继给一户以武传家的旁支,他对这座偌大的祖宅便再无记忆。

母亲即使身处后宫之中,为斩邪也宁肯以家族担保,一刀夺去了杨氏妖妃的性命,这才使陛下不至于懈怠国事,听信杨家奸佞的卖国之言,却也因此使顾家为陛下憎恶,上上下下没有几个能得善终……

“爱之则不觉其过,恶之则不觉其善……母亲,你可知你用性命劝谏的君王,可有哪一日又会重蹈覆辙?”

顾吟方不由流泪地举头,伸手抚摸过荒草丛生的石壁,走进灯火通明的祠堂悼念,他痛恨父亲无情,却又为内心刚直所驱,不愿抛下顾家的一腔忠直。

顾吟方放慢脚步走近外祖顾勉阴的棺椁,看着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者,曾是王朝的肱骨栋梁,即使了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棺材,也不肯显露半分疲倦弱势,放下兼济天下黎明百姓之愿。

刚直如他,恐怕不会为了自己身处逆境的女儿求情吧……即使自己所效忠的君主,是个深爱妖妃且刻薄之人,却仍然要为这牵系百姓的大义……搏上一搏。

顾吟方心间至诚地回眸注目,向着顾老太师的棺椁拜了三拜,不知何时染上了坚毅哀伤的神色。

尔后已跪坐数十个时辰,顾吟方臀腿酸麻地欲想起身,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硬邦邦的石头硌到,摔倒在棺椁前磕出浅浅疤痕,若不是顾吟方尚有武功支撑,恐怕这下也就随老太师去了。

一枚闪着珠光的翡翠扳指落在角落,顾吟方讶然地拾起这枚并不常见的宝物,按说顾家唯有老太师官位甚高,可顾家向来节俭朴素,府邸连个像样的青玉屏风都没有,必然不会私藏这种宝物。

“悯吟卿卿……”

顾吟方轻轻敲打扳指的纹路,忽而震惊地忆起这般复杂纹样,似乎只有大内之人才会随侍在身,嘉佑五年皇上就明禁官员私刻龙器,这般宝物……恐怕只有天家显贵才会随身携带。

只是……他终究不相信陛下是无心之失,若是天子圣人有意祭奠太师,顾府怎会如此人丁寂寥,恍若从未有人记得顾家遗志,就如同无数的朝廷新贵在官场昙花一现,最终却沉寂在最阴暗狭隘之处。

“罢了,过几个时辰进宫谢恩时,再还给陛下也不迟……”

顾吟方仔细将扳指收入怀中,环顾四周偶尔打扫庭院的旧仆,都对顾家的遭遇投以同情地目光。

他终是感到无心言失地疲倦,顾吟方明明连弱冠都没有过,却活的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只是停留在这里祭奠先人的生前之名罢了。

“顾团练,您今日还要进宫,勿要再耽搁了。”

神容慈祥的太监,是顾吟方在宫中见的最多的面庞,即使他现在并不想看见宦官,也躲避与陛下相见。

但有些事是注定避免不了的,顾吟方早已疑心——陛下召他入京另有目的。

“本官容色憔悴,衣衫不整,稍加规整后再入宫面圣也不迟。”

顾吟方深蹙英眉的脸色苍白,似乎真因为那不过几面之缘的外祖而伤心欲绝,几分真情将侍奉皇帝多年的太监都险些骗了去,皇命加急内监也不得不催促一二。

“还请顾团练快一些,莫要懈怠了皇恩,咱家也不好复命。”

顾吟方自是无意揣摩皇帝暗中地试探,为人臣者自当忠纯,即使顾家被皇帝猜忌多年,他也不会背叛朝廷,哪怕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顾吟方其人倒是潇洒爽快,健步开阔地走在太监前方,周围的宫人纷纷投来畏惧地眼神,好似他这个落魄的陕西团练使,马上就要飞黄腾达。

顾吟方始终不疑的步入垂拱殿,如同昨日那般礼数周全地拜过陛下,还来不及言曰感谢圣上恩德,赵琼便抬眸温煦地静望须臾,自说自话地唤顾吟方上前对弈。

“臣……棋艺不精,恐让陛下见笑了。”

“无妨,朕三年前就听闻你父亲不仅善武,而且还修得一手好棋艺……不会是因为子胥不是顾家亲子,传授时就故意有所隐瞒?”

顾吟方倏尔见陛下对他态度大变,还隐隐提起自己在顾家身份有疑,恐怕是决心要在老太师死后,彻底拔除顾家最后的隐患。

这一来二去颇有针对性地报复,顾吟方都觉得是死去多年的杨氏显灵,在阴曹地府里也要让皇上报复顾家,报复将杨氏的谋逆成果毁于一旦的,顾吟方的母亲。

“臣蒙家父教养至今,犹感不能孝敬在旁,怎会怨怪?”

顾吟方说这话倒不是故意要气赵琼,身为臣子总是要恭敬待君,只是他始终不愿掺和进新旧党争之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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