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再有沉香的消息已经到了几日之后。

那一日，东华早早就起来了，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当时心中已经料是不同寻常。他转头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元始，从袖子里扒拉出几片龟壳，用人间占卜的法子给自己卜卦。可是卜来卜去，显示的卦象无一不是他洪福齐天，气运当头，走路上捡宝物，遇到敌人对方先被雷劈那种。

元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慢腾腾给自己占卜，好悬没忍住伸手去敲他脑袋。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跟谁学的？他可没教过。不过，涵养很好的他最后还是默默收回了目光，抬头看了一眼昆仑山的方向，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冷笑。

东华突然心有灵犀一般向着同一个方向望去，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

“刘沉香？”东华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元始凝了脸色，面无表情。

东华心神一凛，顿时什么都懂了。对刘沉香本人他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跟刘沉香有关系的杨戬却是他看着长大的师侄。杨戬这人也是个让人头疼的，性子倔，刚强得不行，真决定的事呀，他师父都拉不回来，更别说他是师叔了。他隐约猜到了杨戬要刘沉香做什么，但是……连元始都变了脸色的话……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一样，本来晴空万里，一片祥和的天空竟然一下子覆上了乌云，从薄薄的一层到风雨欲来的压抑，遥远的天际不时还有阵阵雷声响起。

“竟是雷劫。”东华看着天边逐渐酝酿出来的杀机，那愈演愈烈的雷电，深深皱起眉来。

“回去吧。”元始看了一会，突然说道，“等会会下雨。”

淡淡的神色，好像面对的根本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天劫。

东华突然揪着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

待雷雨过后，元始终于施施然从屋内站起，对东华说道：“过去看看，也不知道我好好的昆仑山被弄成什么样了。”

东华竟然无言以对。这话说来，是让他觉得自己对杨戬的担心全部是多疑的吧？

干脆也就不说话了，免得再次被噎到。他安安静静跟在元始身后，慢腾腾驾起云，去往昆仑的方向。元始背着双手，一路上慢悠悠，倒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东华几番想要问一问他，你真的不担心你的徒孙吗？但看元始那沉默是金的架势，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东华最后都自暴自弃了，算了，你都不担心了，我费什么心。杨戬师侄，你好自为之吧。想通了这里，他一下子轻松坐在云头上，一边观赏路上的风景，一边用眼角余光去描绘元始俊美的侧脸。

终于到了昆仑山。

东华可算知道了元始为何那般镇定。

他就说，以他家这位天尊那个护短脾性，知道有人欺负他徒孙，顺便打了他的脸，还能无动于衷那才怪呢！

哪怕收拾一个刘沉香对他来说也就动动手指头的事。

他通天师叔和师祖早就候在这里了，看模样，似乎来了有一小会了。只不过掩在云层之上，没有露脸罢了。

元始朝着鸿钧遥遥问候，通天看到他顿时把脸瞥向一边，装作没看见。

东华小心看了一下元始的脸色，只见他本来就冷峻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更加冰冷，立时覆上了昆仑山的冰雪一般。他心里暗暗庆幸，幸好师祖在这。

既然现场有两位圣人，外加一位紫霄宫道祖，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个阵势，哪怕是天塌下来，他们也能立刻给你补上。只是东华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平添了几分忧虑。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两位圣人与道祖同时到场？想当年的大劫也不过如此吧？

再把心神放到昆仑山上。

他倒吸了一口气。

那刘沉香手握着一看就非是凡物的斧子，正在跟他杨戬师侄斗法。也不知道那刘沉香才修炼了短短几十年，哪来的神通跟杨戬打个不相上下。要知道，杨戬可是几千年之前拜入玉虚门下的，圣人的嫡系徒孙！

更恐怖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刘沉香竟然愈战愈勇，反而杨戬逐渐变得吃力起来。且看元始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

东华瞧着，脸色也变了。

虽然他的确不喜刘沉香，但是绝对没想到他会对杨戬起了杀心。

东华虽然修为称不上绝顶，但是在圣人身边长大的，眼界又如何会低？他看了一阵之后，从刘沉香那不同寻常的武力值以及杨戬的狼狈和忌惮，再结合刘沉香手中的武器，他已经有了一个虽然荒谬，但是绝对不无可能的想法。

如果，刘沉香手中的斧子，真的试一把普通的斧头，哪怕是什么先天灵宝，神器也好，绝对不肯能同时惊动道祖和圣人。排除了所有不可能，最后的答案无论看起来多么不可思议都好，它就是事实。

那把斧子，就是很久之前元始跟他提起过的开天神斧。

至于刘沉香为什么能掌控这般神器，这就不是他知道的了。看元始的脸色，估计……

果不其然，那刘沉香竟举着手中的神斧，带着千钧之势往杨戬头上劈去。开天神斧的力量哪里是杨戬能承受的，他被笼罩在开天神斧的盛势，根本无从躲藏。或许，他根本就不想退却，在斧子迎向他的时候，直接闭上了双眼，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全然没有了生志。

东华看到站在他旁边的元始指尖动了动，已然是掐起了决。

可是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天际一道触目惊心的紫色雷电带着势不可挡的强劲劈了下来。在刘沉香袭向杨戬之前，惊雷劈落了他手中的斧子，顺带着把他劈得半死不活。

他的师祖，鸿钧道祖显出身形，神斧好像感知到他的存在一般，化作一道流光，无比服帖地飞入他手心。

“敕命。”穿着紫衣的华发道祖面目表情注视着这片天地，缓缓开口，“刘沉香，不敬盘古，不尊天道，罪当——。”

“道祖……”鸿钧一个“诛”字还没出口，杨戬突然强撑着起来，强忍着伤势跪倒在昆仑雪地：“弟子恳求道祖慈悲，饶他一命，弟子愿意代他受罚。”

“杨戬这是……”东华顿时傻了眼。元始不着痕迹地皱起了眉，通天多看了他两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傻孩子”三个字，而鸿钧依旧好像祭坛上的神像，无动于衷。

“他可知他犯下何罪？”鸿钧淡淡问了一句，听不出悲喜，但是没有人敢质疑他的决定，东华这一刻才突然领悟，道祖为何是道祖，哪怕他就呆在紫霄宫中不出来，也不会损失他分毫威严。因为，他就是天，他就是道。

“弟子知罪。”杨戬向鸿钧磕了一个头，道：“弟子愿以身代之。”他没有解释，只说他愿意。也不知道那刘沉香听了到底会有何种想法，前一刻他愈要置之死地的舅舅竟然愿意为他受罪。

不过，东华瞧着，杨戬这番心血是白费了。

鸿钧听罢他的话，竟嗤笑了一声，把一丝目光投到动弹不得的刘沉香身上：“即便你愿以身代之，他也不见得能体会你的苦心。”

“罢了。”他抬手示意杨戬起来，“我不欲多加停留，既然你替他求情，刘沉香且在昆仑雪崖下思过万年，至于你，元始，管好你门下。”

随着鸿钧清冷的声音落下，杨戬大喜，立刻拜谢道祖。

那刘沉香却好像依旧看不清楚形式，即使动都不能动，依旧目露凶光盯着杨戬：“杨戬，不用你假仁假义！”

“至于你们，和那天庭一样，除了仗势欺人，还会什么？有朝一日，我定要叫你们后悔！”

东华听着他这话，差点没气到笑出声来。

元始和通天惊愕对视一眼，同时冷笑。

原本还冷清又威严的道祖，居然一下子笑得开怀，他看着刘沉香的目光似乎在看一个傻子。

“通天，你说说，我什么时候需要仗势了？”道祖对着通天乐道。

“从来都是别人想要仗您的势。”通天简直是一位三好徒弟，十分配合。

“我突然想仗势欺人了。”鸿钧沉默了一会，作思考状。

“好呀。”通天笑眯眯掏出一个令牌，顺手砸了下去。

“上清敕命，刘沉香不敬道祖，刑罚再加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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