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很明显，东华跟元始是谈崩了。两人分明尽在咫尺，但东华觉得，他们真的隔得很远很远，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宽阔的天河还要广阔。

相顾无言，东华惨然一笑，目光遥遥投向远方，再不说话。元始微微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时间在他们的沉默中过得尤其缓慢，说真的，东华从来没试过这么期盼天黑。东华再次把目光投到元始身上，这个人冷傲，庄严，俊美，强大，但非常遗憾，他不属于自己。回想起他刚刚回答自己的一声“抱歉”，东华的心酸涩起来，说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对方，也许都有吧。

无言的悲哀弥漫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过了好一会，东华终于缓和了自己的情绪，他长出一口气，对沉默的元始道：“你不是为了看我吧。”看似询问，用的却是无比确定的陈述句。

元始沉吟，看向他，道：“是为了看你。”不然呢？他事情做完了直接回大罗天不就行了？

东华眼眸亮了，心跳顿时快了几拍。可元始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看得他莫名气闷。

不过，元始真的会来看他？有点怀疑，但听了元始的话，还是忍不住有一丝窃喜。东华突然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

不过他一想到元始不爱出门的本性，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去？”

元始听了这话，有些不对劲，他轻轻皱着眉，好像遇到了烦恼，含糊道：“过些日子吧。”

过些日子？是多久？东华却不知道元始此时心里想着，他不在大罗天的话，老子应该不会三天两头就给他传讯了吧？搞得他们很熟一样。没错，把元始烦透了的结果就是他无情地把老子划归到“不熟”的分类里。

东华没什么心情再去搭理元始，找了个理由跟他分开了。正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却突然接到孙悟空的传讯，说是要跟他一起喝酒。东华觉得孙悟空这回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算了一下时辰，天色还算早，他十分果断地离开了国师府，到了孙悟空跟他约定的地方。

别说，孙悟空在某些事上还挺有情调。东华看着已经坐在王宫屋顶等着他的孙悟空，突然冒出了这样诡异的想法。

“……孙悟空，你挺有想法的。”东华表达了他的感慨。

孙悟空笑嘻嘻，挥手招呼东华赶紧过来：“这里没人打扰。”

显然他对上一次被打扰的经历非常介怀。

东华有些好笑，他到了孙悟空对面，落座，看着孙悟空拿出了一坛酒，献宝一样跟他说：“这是上次回花果山时带过来的猴儿酒，你应该没喝过。”

东华有点好奇，他喝过许多珍稀的灵酒，但这猴儿酒还真没喝过。孙悟空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二话不说，给他满上。

东华端起酒杯，轻轻尝了一口，赞叹道：“好酒！”这一声赞美让孙悟空十分受用，他非常爽快地又摆出了几坛。他对东华说道：“老兄，敬你一杯，当向你赔罪了。”

东华一挑眉，笑道：“孙悟空，能得到你的赔罪我算第一个吧？”他说完，端起酒杯，回敬孙悟空。

一笔勾销。

别看孙悟空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有时候真的是心细如发。他打量着东华的神色，不由问道：“老兄，你有什么烦心事？”他看着东华有些淡漠的神色，笑了一下，靠过去，一把揽过东华一边肩膀，哥俩好地拍了拍，道：“说给俺老孙听听？”东华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孙悟空的安慰的确让他感动。但感动归感动，一点都不影响他一把拍开孙悟空勾肩搭背的爪子，“有这么明显？”他问孙悟空。

孙悟空连连点头，眼中写着鄙夷：“都写在你脸上了。”

东华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突然发现自己这样有点傻。

他伸手举起酒杯，作潇洒状：“来，喝酒。”不等孙悟空反应过来，一杯酒闷了下去。

孙悟空突然有点心疼他的猴儿酒。被糟蹋了啊！不过看到难得失态的东华，他愈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才能让他变成这样。他心中默默猜测着，把所有可能的理由过了一遍，最后都没得出个结果。

他跟着喝了几杯，又随意跟东华聊了几句，实则是旁敲侧击。眼见一坛酒喝完了，孙悟空突然眼睛发亮：“嘿，老兄，你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

他只是随意猜测，排除所有靠谱的可能，他只想到了这一个不可能。再说，借酒消愁与情场失意不是标配吗？

可谁知道酒杯已经送到唇边的东华突然就停下来了呢？孙悟空看他这副模样，心中突突一下，该不会这么巧真叫他猜中了吧？不至于吧？！

他有些不自然地讪笑，试探问道：“我猜对了？”

东华没搭理他，自顾自喝酒，终于喝够了，他放下酒杯，半倚着身体，一双凤眸微微张着，似笑非笑看着孙悟空：“你猜的还真准。”

如果不是看他神色依旧清明，孙悟空都要怀疑他已经喝醉了。他微微睁大了双眼，还真的是为情所困啊！

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他想说，你不是个道士吗？！但一想，东华似乎还真的不是道士。这样一来，苦恼的就成了孙悟空了。

他习惯性挠挠脑袋，苦着脸：“这我还真帮不了你。”无他，不懂尔！

“我就是天生地养的石猴，除了我师父，还有朋友，没有经历过别的什么感情。”他很坦然地说着，“那你还是接着喝酒吧，这我倒是可以陪你。”

东华看着他坦荡荡的眼神，笑了，他道：“那就喝酒。”

又喝了一回，东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孙悟空道：“你请我喝酒，我也该请你喝酒。”他神秘地笑了笑，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玉坛，肉眼可见上面精美的纹路。东华指了指酒坛：“这酒叫做‘神仙醉’，尝尝？”

“神仙醉？”顾名思义就是神仙喝了也会醉？孙悟空起了好奇心，“你自己酿的？”

“不，上次见到通天师叔，从他那里顺来的。”东华笑着答道，“滋味还不错。”

“上清？”孙悟空惊讶，捧过酒坛，轻轻打开，一股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他欢喜道：“果真是不错！”

这等好酒，身边还有朋友，自然要好好品尝一番。于是，这俩人在王宫屋顶上，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一杯又一杯，从黄昏时分一直喝到月上中天。

最后——

东华搀着醉醺醺的孙悟空一路上跌跌撞撞回去了。形象全无。所幸他还记得回去的路，然而他连自己会法术都忘了，可见也是醉的不轻。可不是，神仙醉虽然是绝佳的好酒，可是喝了它的神仙，无论酒量有多好，最后总是最的，不过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

一路上的走动促进了酒劲的发作，本来只有几分醉意的东华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可能脸也红了。他不由得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凉风让舒缓了醉酒的燥热，全身舒适不少。

虽然醉酒，但是他还有一丝意识，并没有大半夜的打扰其他人。他轻轻把孙悟空搀扶到自己的房间里，让他躺下，孙悟空睡相很好，停留了一会，他迟钝的脑子转了转，慢慢离开了房间。

东华本来想找沐浴的地方的，但走着走着就分不清楚方向了，醉酒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他的意识越来越迷糊，全凭着身体的记忆随意走动着。突然他走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模模糊糊的记忆中，这个房间好像很眼熟。他下意识地走上去，敲了敲，不，是拍了拍门。

门很快就开了，元始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醉醺醺的东华倚在门上，冲着他傻笑……

毫无仪态可言的男人，加上浓重的酒味冲直入鼻腔，元始紧紧皱着眉，十分嫌弃，他甚至有点想直接关上门。

但到底还是让醉地不知天南地北的人进来了。东华一进去，元始十分简单粗暴、毫不留情地给他冲了个澡——从头到脚淋了个透，然后马上用法术整个烘干。浓重的酒味顿时散去一大半。

他把东华拽到床榻上，冷冷盯着他。

东华突然就觉得有些冷，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来，嗯，这里是哪？

他好看的凤眸此时半张着，聚焦在元始身上，开始回想这人到底是谁。

这不是……那个谁来着？

“你是谁啊？”他对着元始笑。

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更冷了。

“哦！你不就是那个……元始天尊！对！元始天尊！”他恍然大悟，一脸“我说的对吧”求表扬的表情。看得元始又好气又好笑。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拿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到东华手上：“喝了。”

东华十分听话，乖乖拧开盖子，一口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还舔了舔嘴唇：“有点甜。还有么？”

元始哭笑不得：“这是药，不是点心。没了！”

东华听了，一脸失落，他看着元始，看来看去，突然惊讶道：“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嗯？没等元始好奇问他，他又自顾自地自言自语道：“很像我喜欢的人。”说着对元始扬起一个笑脸。

元始神色顿时变得复杂，深吸一口气，对他道：“你喝醉了。睡吧。”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可是——东华一把拉住了他，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右手，让他走不得。

“你跟我一起睡。”东华说道。

元始身形一顿，耐心道：“你自己睡。”

“可是，我害怕。”东华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在这样的眼神下，饶是铁石心肠也会心软的。

元始眉毛颤了颤，最终还是无奈地坐在了床沿，轻声安抚道：“我看着你睡。”

东华似乎终于满意了，他躺了下去，可是，他没有放开抓着元始的手，他突然躺下去，顺势一带——不知是不是有意的，他用了十足的力道，一下子把毫无防备的元始带到了床榻之上。而且东华还不满意一般，立刻转过身体，把元始整个人压了下去。

元始：……这下真的要一起睡了。

元始再三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用蛮力！不能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

他认命地闭上双眼，任由对自己所作所为一无所知的东华像八爪鱼一般将他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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