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久别重逢，即使东华之前跟通天这位叔叔没有太亲密的交集，乍一看到亲人也倍觉亲切，更别提这位小叔叔还尽心尽力地助他。相处下来之后，他更是觉得这位小叔叔实在是个妙人！撇开他圣人的身份不论，他本身就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

通天跟问过东华的近况之后，知晓他这个侄子兼师侄过得不算差，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也有心情问他为何到这里逗留了。

东华听他的问题，心下苦涩，但不得不强作笑脸，轻描淡写地拉过这个话题。他看着通天，也觉得好奇：“师叔，你为何也在凡间？”他是很清楚没什么事的话，圣人一般都是呆在三十三天的，就像某个人一样，不知道一个人在大罗天悟什么道、修什么法呢！

通天看着他，眼中笑意闪动：“我在凡间呆了一段时间了。”东华心中惊讶，只是他叔叔明摆着不想告诉他具体原因，他也就没再问。谁心里还没点秘密呢？就是他也不能把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哪怕是他觉得十分亲近的通天。

他看着通天孤身一人，便多问了一句：“师叔将往何处？”

通天笑道：“等人。”可不是等人么？鸿钧那家伙，前两天跟他说要去别处看看，叫他等他回来。这鸿钧没等到，倒是等来了意料之外的东华。

他干脆对东华道：“你没什么事的话，跟我去瞧瞧那和尚讲经？”

“讲经？师叔说的是水陆法会么？”东华对这几日全城沸沸扬扬的水陆法会也有所耳闻，嗯，不仅仅是有所耳闻，他还见过那在某种程度上是“罪魁祸首”的泾河龙王。可惜，对方没有听他的劝告，最好落得一个凄惨下场。他心中暗叹，谁能窥得天意谁就能在劫中获得一线生机，这话无论对谁都是适用的。只这天意，又有多少人能够窥测呢？甚至有的可怜人还傻傻地以为所谓天意便是天庭的旨意，而忘了高悬在众生头顶上的天道。天道恒常，天道莫测，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算那泾河龙王得东华善言，但他依旧一意孤行，又怪得了谁？自食其果罢了。至于那人间帝王，该他寿数未尽的，哪怕地府走了一遭，一样能活过来。这就是天意。

东华隐隐能够预知这是某件大事即将到来的前兆，但是他只是一个事外人而已，犯不着把自己绕进去。他记得某个人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过：“多看少言，莫沾因果。”不过看起来，现在他已经离这句告诫越来越远了。他头疼地看着不断蹭着他袍角的白狐，小家伙生怕自己被他给忘了，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东华突然有点后悔让它跟着了，分明通天叔叔才是最喜欢这种毛绒绒的生物的……

“你现在可能化为人身？”他想了想，对那位狐狸姑娘说道。这随身带着只狐狸，看着的确有点不像话。如果是一只普通的兽类或者是未曾化形的还好，这已经化形的……会让他觉得自己抱了个活生生的大姑娘。他想起这只狐狸先前是受过伤，如果因为伤势不能化形的话……他头疼起来，谁叫他现在身上一无所有呢？对了，小叔叔身上应该会有丹药的吧？

那只白狐听了他的话眼睛顿时亮起来，亟不可待地点点头：“能！我现在就变作人形！”说完，这狐狸姑娘就咋咋呼呼一下子变出了人形。幸好通天跟东华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谈话，不然她得把看到的人给吓死。东华更加头疼了。

狐族爱出美人！这是所有对狐族有所了解的人共同的认知。九尾狐作为狐族里边的翘楚，自然比寻常狐狸更加出色。君不见一代妖姬苏妲己，她就是狐族里边的九尾狐一支。自然，这位白狐姑娘化为人性的模样也是不差的，至少能让世上许多女子瞧了自行惭愧，让世上绝大多数男子为之魂牵梦萦。狐狸姑娘对自己的样貌好像没什么自知之明，她迷糊着一双秋水翦瞳，身上穿着一身嫩得好似春日新柳一般的新衣，身姿袅娜，肤白若雪，乌发垂云，分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没一点身为绝代美女的自觉，懒散得好像还是摊在地上的狐狸一般。

东华简直想要抚额：“你这副样子怎么出门？”美人么，特别是在人间的美女，最好要么高调到极致，要么低调到地里，偏偏这狐狸并不通晓人间风俗就跑出来了，这样一想她之前遭遇的苦难也不是什么意外了。

狐狸姑娘没有意识道任何问题，她不明所以地看看东华又看看通天：“怎么了？我变成人了啊！人族不都是这么穿么？哎，你看我好不好看？”她还拉着苦恼的东华问自己好不好看，通天看着心里直乐。

东华敷衍她：“好看好看。赶紧收拾一下，低调点。”

狐狸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没觉得有任何问题，反倒好奇地问东华：“好看么？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啊！”

东华：……这你叫我怎么说？

想东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嗯，他想说，你的确长得还不错，但我看过的美人实在太多了。就你身边这位，上清圣人，那也是世间无二的风流人物好么？他已经忘了，通天其实是使了障眼法的，除非他想，不然1别人是看不到他的真实容貌的……

他已经不想纠正狐狸姑娘了，通天也大概知道了这小狐狸怕是在这方面天生缺了个心眼，直接使了个口诀，用障眼法掩盖了她的容貌，这下三人才能安生去看热闹……啊，不，听法会。

水陆法会现场人非常多，也十分庄严肃穆，毕竟不仅仅有普通的平民百姓，还有一连串的王公大臣。通天他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静静等待着他们的表演。他们几个都不是普通人，连那狐狸姑娘都看出了那和尚头顶着金灿灿的功德金光，可见并非一般的僧人，而且年纪尚轻，就已经可见佛法造诣颇深，言谈不俗，加上身上批的袈裟、手里拿的禅杖，俱不是凡物，通身气派，宝相庄严。通天暗暗点头，这就是那金蝉子了，多年之前还见过一次的。

他倒真的是来听他讲经说法的，虽然这法在他看来的确浅显，算不了什么。东华倒意外的跟他相反，他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和尚身上，反而心不在焉、左顾右盼，仿佛在搜寻着什么。至于那狐狸姑娘，她完全就是看个热闹，简单地说，她完完全全不感兴趣、不想听！

东华的小动作放在人群中很不起眼，但是就呆在他身边的通天距离太近，而且感知非凡，只觉得他聒噪。他忍不住皱眉，问他：“东华，你在做什么？”

东华回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仿佛看到了一位故人。”

“谁？”通天问他，“我帮你找找？”

东华拒绝了他的好意。这水陆法会本来就不只是开给凡人听的，在场的除了熙熙攘攘的凡人之外，还有穿插在人群中的别的生灵，比如，妖、鬼、精怪、修士、神仙。在这种复杂的情况下，出现某些熟悉的人物完全是有可能的。东华找寻他不得，可能对方并不想见到他，所以他便遵循对方的意思，不找了。

“你现在可不是东华帝君了。”通天传音给他。当东华还是东华帝君的时候，虽然只是个挂名的名头，但是没有谁轻易敢去招惹他。这既是尊号带来的尊荣，也是因为这个名号背后更深刻的内涵——他背后站着圣人，而且不只一位圣人。但是，东华现在只是东华——世上叫这名号的人可不只他一个，他现在跟帝君的名号半点关系都没有，甚至……那更深一层的身份都是可有可无的。不信可以掐指一算，眼前这个东华身上是算不到与圣人的因果联系的，当然，这个联系说的是血脉传承。

通天的意思很明显是告诫他要多加警惕。毕竟，不管他的前世还是今生，总归是得罪过一些人的。这个通天很清楚，东华同样清楚，只是他故意没有放在心上罢了。他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计较这些？对他心怀不轨的人嘛，他从遇到第一个开始，就知道绝对不会有最后一个了。

对于通天的关心，他还是觉得很开心的。他会以一个感激的笑：“师叔，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通天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绝对没把他刚刚的话放在心上，但他没有办法，东华的性子看似柔和，其实倔强得不行，看来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够把他劝服了。可惜，那人估计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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