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对太上老君的“实验”很感兴趣,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一早就来到了太上老君的丹房,就等着开炉了。
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乃是老子亲手所炼制的,既融合阴阳八卦生生不息之道,又蕴含了他的道韵,是一件难得的至宝。炼丹、炼器无一不是精品,但是这“炼人”,还是第一次见。
眼看到了紧要关头,通天用神识察看了一下丹炉内部的情况,对太上老君乐道:“道兄,看来火候已经到了。”丹炉之内的孙悟空好像已经察觉到开炉的时刻就要到了,正在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太上老君点点头,挥手撤下禁制。
“轰”的一声,丹炉的盖子一下子飞出,一股热浪夹杂着杀气与怒气迎面而来,孙悟空身形一闪,快得好似闪电一般,手执金箍棒,铺天盖地的气势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砸了下来,还未完全灭掉的炉火在他这尽力一招之下,直接到处乱窜,漫天飞舞,还有好些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孙悟空与他的金箍棒一往无前,大有大杀四方之势,所幸太上老君早早把一宫童子遣开,此时并未殃及池鱼,只是丹房之内一片狼藉。太上老君与通天站在炉子旁边,手都没有抬一下,孙悟空好像杀红了眼,并没有在意他们两个,打砸一通之后,一路打出门去,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太上老君看着一片混乱的丹房,摇摇头,用法术清理了一番,一切又重新恢复了原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通天道友。”他看着通天,似乎有点头疼,“看来这次不付出点代价真不行了。”
通天点头,赞同他的话:“孙悟空这次出去必定要大兴风浪,道兄,人是你这里出来的,你是要好好安抚一下昊天他们。”仔细看他的表情,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
太上老君神色饶有几分趣味:“孙悟空这一遭下来,也算获益匪浅了。”他又看了一眼他的宝贝丹炉:“不枉我费这番心思。”
通天笑道:“恭喜道兄得偿所愿,想来在炼丹一道上会有新的感悟。”
心绪平静如太上老君闻言面上也浮现几分喜色,显然是十分高兴了。
不过,他对通天道:“这孙悟空还是太过浮躁,想要成才这心性还需好好打磨一番。”他遥遥望着孙悟空远去的方向,他所到的地方必定会兴起波澜。
通天明了他的意思:“在道兄的丹炉呆了七七四十九天,除了那双火眼金睛和一身铜皮铁骨之外,那吃过的丹药、蟠桃的药力也都一一化开,想来短时间内一般人难是他敌手,到时候……”他伸出手,点了一下空无一物的前方,一面镜子出现在他眼前,镜中恰恰是孙悟空打到了南天门的画面。
“总有人叫他吃亏的。”他接着道,“现在受点教训,总比丢了性命好。”
太上老君听了他的话,叹道:“修行不修心,难成大道啊!”
从八卦炉中出来,炼化了一身仙丹妙药的孙悟空果然是神勇无比,一群天兵天将眼睁睁看着他突然袭来,本就没有任何准备,急急忙忙上去招架,加上此时孙悟空修为大进,一时纷纷败落,无奈只得任那猴子一路凯歌,直达凌霄殿外。凌霄殿乃是天庭的中枢所在,代表了天庭的威严,纵是昊天玉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能放任至此,让孙悟空就此打进凌霄殿去。于是一班神将就在殿外与他过起招来,双方各显神通,一时僵持不下。战场中打得痛快,外边看热闹的也看得开心,好像没有谁能“灵机一动”或是“恍然大悟”想到为何天庭人才济济,那些修为高绝,比孙悟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的神仙一个都没露面。
玉帝跟王母高坐在宝座之上,互相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默契。昊天对候在一旁的传令官招手,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阵,就令那传令官速速离去。他对玉瑶叹道:“这次天庭可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玉瑶万分理解地点点头:“反正我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想想太上老君的保证以及西方的承诺,还有那位通天圣人与他们商量过的……真是,再丢脸也只能捏着鼻子咽下去这口气。
两人相顾感慨一番,忽然听到禀报,说是西方如来佛祖道,顿时昊天跟玉瑶心中油然生出一种“终于要结束了”的轻松感。
兜率宫之中,太上老君看着法相庄严的如来佛,看了一眼身边的通天,只见他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不去见见?”
通天摇头,缓声答道:“他在西方好好的,我就不去找不愉快了。”
太上老君忽的闭上了嘴,不再说什么了。既然你说不去,那就不去吧。
孙悟空果真是十分狂傲,面对如来这位一方尊者,他的态度依旧十分桀骜,竟然连“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话都说了出来,看得通天既好气又好笑,不知道昊天跟玉瑶听了这话会作何感想,当上这天庭至尊、三界共主容易么?他对太上老君说道:“真不知道是狂妄自大还是无知者无畏。”他心下抱怨起孙悟空那位“好”老师:“真不知道怎么教的徒弟!”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好老师,对不起他的弟子良多,但是什么叫亲传弟子?那就是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出来的!他绝对不会任自己的亲传弟子只练修为不修心,也不会教出一个真正不知世事的“天真无邪”的弟子,那不是天真,那是无知。
可惜了!他这样想着,心里难得泛起了一丝同情。
一山更比一山高去,横行多年的孙悟空终于碰壁了。他要跟如来赌斗,最终被如来巧施神通,压在了五行山下。至此,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整个天庭,包括玉帝王母,都长舒一口气,心情大好。
这心情一好,就要好好庆祝一番。昊天跟玉瑶当即决定要开一次蟠桃……啊,不,安天大会,宴请各界仙友。
这安天大会算是天庭度过一次“劫难”的庆贺大典了,必须大肆宣扬,三界同乐!不只是天庭众人,连各位圣人、各界有名有号的都发了请柬。西方的圣人跟天庭没什么大的交集,如来佛祖又正好在天庭,故而只另外派了一位代表过来。女娲那边呢,更是干脆,只送了礼物来表示庆贺,但是三清这边就不太好办。
太上老君固然是太清圣人的分/身,但是知道的不多啊!所以不能作为代表,要是派弟子过来,就算是三教的大师兄,玄都法师过来了,也无法代表三位圣人啊!分量不够!都派弟子过来吧,这好像又不太好,怎么说这封神之战才过去不久呢!万一这到时候相看两厌……老子跟元始看着手中的请柬,都觉得有些烫手。本来像蟠桃会这种宴会,他们根本就懒得去,既不想去,也没这个必要。但是这次……不去可不太好。这事本来就跟他们有关,而且……别人不知道太上老君的身份,但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孙悟空自兜率宫出来后可惹了不少麻烦,这次去也算是还了一个人情。
老子想着通天正在天庭兜率宫跟他师尊腻歪着呢,干脆叫他去得了。谁知道通天收到老子的传讯,想也不想,直接就回绝了:“你们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去。”老子被噎了一下,顺口多问了一句:“为何?”通天答道:“谈情说爱,没空!”
顿时,老子:……这还记恨上了。
老子把请柬递给身后的玄都,问他:“你说,该怎么办?”
玄都伸手接过,对老子道:“我记得师尊您还有一炉丹药没炼好。”
老子半闭着眼,悠悠道:“那你去看看,别炼坏了。”
玄都:“……是。”
等他走了之后,老子传讯给元始:“玄都说,还有一炉丹药没炼好。”
元始:“……好,我去!”
他就知道,关键时刻没一个靠得住的!
元始认命一般,带上白鹤童子,去天庭赴会。
上一次他来天庭还是天庭刚刚成立的时候。那时候鸿钧道祖还没有下达圣人轻易不得出的敕命。虽说如今圣人无事不得出三十三天,但是这次算是“有事”,天道没什么反应,他自三十三天一路而下,来到了天庭。
当然,他先到兜率宫拜见他师尊。
元始天尊到的时候,兜率宫几乎空无一人,他的师尊一个人,非常悠闲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书。看他神情,不急不缓,无悲无喜,仿佛看书只是在消遣时光而已。
元始对他行了师徒之礼,鸿钧收回了放在书中的注意力,浅浅地说了一声:“你来了。”
他说着,把摊开的书本轻轻合上,元始的视线悄悄落在上方——
等等,他看到了什么?!
定了定神,再看——
没错,那就是一本有关双修的书!还是……咳咳……
元始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睡醒。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师尊表面一本正经,竟然——
不不不,现在应该关心的的是,自己的弟弟,通天他……
元始觉得自己的内心十分复杂,要命的是还不能表现出来!
通天,你师尊这样你知道吗?
……
但元始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心中翻江倒海,脸色却分毫不变,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十分冷静地跟鸿钧说话。他还问鸿钧:“师尊,怎么不见通天师弟?”
“唔,他下界去了。”鸿钧回答道,“说去看看孙悟空。”
“那只猴子?”元始疑惑,“他跟通天师弟有什么渊源?”
“你又不是不知道通天的性子。”鸿钧有些无奈地摇头,嘴角却噙着一抹淡淡的宠溺笑容,“随他去吧,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元始不知道作何感想,他脑海中又想到了老子跟他说的……
最终,他还是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师尊,您跟通天师弟……真的……”
“怎样?”鸿钧似笑非笑看着他。
“在一起了?”元始终于憋出几个字。
“嗯。”鸿钧整个人看上去都带着一股愉悦,他看着元始,一点都没有“爱人的兄弟来质问了”的自觉和窘迫,反而是元始看着要比他还紧张。
他突然觉得哑口无言了,他的师尊这么光明磊落,倒显得他狭隘起来。
“元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鸿钧的神色认真起来,“你放心。”
“不是师尊,也不是道祖,是鸿钧。”他道。
这是鸿钧的承诺,庄严而郑重。
“什么鸿钧呢?”元始还没回答,门外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门被推开,通天走了进来。他看了看鸿钧,又看了看元始:“哦,你们接着说。”他说道。
元始看着有一段时日未见的通天,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但他无端觉得这世界变化得有些快。
“通天。”元始看着他,“好久不见。”
“哎,不久不久,这才多少年呢!”通□□他摆摆手,径直向鸿钧走去。
“这是什么书?”他看到了鸿钧放在一旁的书,心中好奇,想走近去看看。岂料鸿钧手疾眼快一把收了起来。
“闲时消遣之物,无趣得很。”鸿钧淡淡道。
通天“哦”了一下,笑道:“我还以为是你从紫霄宫搬出来的。”
元始:……
他觉得他已经看透了一切,但又不敢说。
“师尊,我先去赴宴了。”他向鸿钧告辞,总觉得在这里不太好,有种不祥的预感。
圣人驾临,自然非同小可。无论是对天庭还是在场的众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更何况对很多晚辈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得以瞻仰圣颜。但毕竟圣人威严,纵是心中激动,也不敢轻举妄动。元始有不少门人也在天庭任职,纷纷过来拜见师尊。元始本就生得清冷端庄,俊美非凡,随便端起架子来,那都是圣人威仪,叫人仰望。
他接受了众人的拜见,微微点头以示还礼。这就是他和其他圣人都不太愿参加这些场合的原因之一,实在是规矩太多,让大家都不得自在。特别的辈分低、修为差些的,那简直都不敢动了。
但来都来了,宴会还是继续下去。元始环视一周,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旁边随侍的是他带过来的白鹤童子。
宴会无非就是美酒佳酿、鲜果佳肴,另外还有歌舞助兴,众人推杯换盏,交谈说笑。
在场的地位和辈分再没有比元始更高的了,连玉帝王母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自然没有谁能叫他敬酒,连给他敬酒的都是身份、修为足够的人。但是参加宴会,又怎么能完全孤立于众人之外?
元始很给面子,凡是向他敬酒的,他都喝了,还并玉帝王母、如来佛祖、几位大帝、星君等都聊了几句,气氛正好,一派和谐。
但是,元始的心思始终没有完全放在他们身上。他正不着痕迹地把目光放在并不起眼的一处,那是谁来着?一个并不惹眼的人。
他的目光也正在向这边投来,悄悄地、贪婪地打量着上座的元始天尊。
元始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撞,那道凌厉而深沉的目光却并没能把他逼退,他迎着元始的视线,向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唇齿微动,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口型分明是:“父亲,好久不见。”
那不是少阳又是谁?
他也不指望着元始天尊能够给他回应,他径直喝下了杯中佳酿,嘴角带着酒渍与笑容,感谢上天,能在生命的尽头再看你一眼。
元始忽的收回了目光,重新回到了热闹的宴会之中,压下心中升起的复杂情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宴会循规蹈矩地进行下去,元始尽职尽责地表演着他作为三清代表的角色,矜贵清雅、不可冒犯的圣人天尊。
终于戏剧落幕,曲终人散。
元始带着心中的疲惫回到了三十三天。
“白鹤,你先去休息吧。”他看向一旁恪尽职守的白鹤童子,轻声道。
白鹤童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他家老爷的话,轻轻退下。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元始一个,他坐在平日里常做的位置上,轻轻地阖上双目,任意识飘荡、思绪飞扬。
“东华,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呢?”他低低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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