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德居——
程东海:蔷薇小姐,不知这东瀛运来的松茸,是否和你胃口?
宋婉之:这宝贝听说一两值千金,别说是吃了,我呀,见都没见过呢。
宋婉之:都是托程先生的福,让我在乱世中也能尝到此等滋味。
程东海:这有什么难,日后蔷薇小姐若是想念这滋味,我再差人运来便是了。
程东海不以为然,丝毫没有在意运输此中的艰难。
乱世百姓食不果腹,这些有钱人居然为了搏千金一笑不惜耗费人力物力。
果真应了那一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程东海平日里都是阴晴不定,现在难得心平气和地与宋婉之坐在一张桌子上共进晚餐,宋婉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偷偷观察着程东海,发现他的眼角一直微扬,此刻的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宋婉之:…听程先生的话,似乎对东瀛线的运输颇为熟悉。
宋婉之敛下心神,有意无意地试探道。
程东海:不过是些普通的生意往来。
程东海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回应宋婉之的话依旧滴水不漏,听不出一丝破绽。
程东海:蔷薇小姐似乎十分好奇我的工作?
程东海笑着盯着宋婉之,语气淡淡地,依旧听不出任何异样。
但宋婉之心里知道,这是程东海无声的胁迫与不满。
宋婉之:程先生……
宋婉之娇笑一声,敛下了眸子里太过大意的急切。
宋婉之:这是哪里的话,蔷薇不过是想多了解您……
宋婉之瞬间红了眼,一幅委屈可怜的模样。
程东海盯着宋婉之红红的鼻尖,没有说话,只是看她的眼神似乎软了许多。
程东海:程某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商人。可能在你们眼中,有些家底,但依现在的话来说,终究还是一个满身铜臭的资本家。
宋婉之瞬间阴转晴,噗嗤一笑。
宋婉之: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程东海:蔷薇小姐,你笑了。
程东海:你不生程某的气了?
宋婉之:哼,我哪敢生程先生的气呐。
程东海:啧,那就可惜了。
宋婉之见程东海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很是疑惑。
未等宋婉之出声询问,程东海开口说道——
程东海:程某准备了一件礼物,正苦恼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来送给蔷薇小姐。
程东海:可惜蔷薇小姐现在不生气了,那程某就失去了一个赔罪的机会,这件礼物也就送不出去了罢。
宋婉之:啊……
宋婉之没料到程东海来这一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程东海见宋婉之委屈巴巴我见犹怜的模样,突然噗嗤一笑。
程东海:呵,蔷薇小姐莫不是当了真?
程东海:既然准备好赠予蔷薇小姐,程某怎么会有收回去的道理?
宋婉之佯装生气,作势瞪了程东海一眼。
宋婉之:程先生真坏,总是拿我寻开心。
程东海勾唇,缓缓起身,拍了拍坐皱的大衣。
程东海:蔷薇小姐。
程东海:赏脸陪我去个地方吧。
程东海虽然在请求,可不容置疑的语气不给人丝毫拒绝的机会。
程东海走到门口,手臂随意一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宋婉之看着程东海,在他那意味不明的笑意中,她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南京,北山城监狱——
楚纭缦:真是好笑。
楚纭缦:大人既然没有证据证明我是日本人,把我关在这里算是何意?
昨日楚纭缦前去北郊程家名下的私宅看望收养的几名孩童,进门没过多久,几个身穿中央官服模样的人冲了进来,把她押去了北山城监狱。
北山城监狱专门关押中央二级以上的政治罪犯,楚纭缦没想到,这个张显宗,可真是太看重自己了。
张显宗:楚纭缦…
张显宗置若罔闻,只是打量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或许是眼前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着危险阴郁的气息,楚纭缦不明觉厉,可是却依旧直视着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愤怒。
张显宗:年二十五,姑苏黎县人,家中清贫,十五岁被卖到大上海做舞女,两年后遇到贵人,摇身一变成为大上海程家的二房太太……
张显宗呢喃着,声音轻极了,不知是说给谁听。
张显宗:在程家呆了不过一年,当家主母就莫名病逝,然后二房太太名正言顺坐上了主母之位。
楚纭缦只觉得莫名其妙,她盯着张显宗,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
张显宗:啧啧啧……
张显宗:真是一折精妙绝伦的大戏呐。
楚纭缦: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纭缦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看着张显宗,目光不善
张显宗: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毫无破绽,想必背后的那个人也不一般吧。
楚纭缦脸色微微一变,看着张显宗似笑非笑的模样,她把头扭到了一边,敛下了眸底的阴暗。
楚纭缦:大人日理万机,这种豪门秘辛想必也不屑理会……何必捉住我一个小女子不放。
半晌,张显宗接过她的话——
张显宗:捉住你不放,自然是因为,我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
楚纭缦:什么…
楚纭缦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张显宗: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名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楚纭缦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脸色苍白了许多。
此刻的隼虽然看起来行动自由,没有受到实质性的禁锢,可是身后的两人一直压住他的肩头,一幅被押制住的模样,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张显宗:这位是总统大人的侍官,我刚从火车站截回来的人。
张显宗有意无意地向楚纭缦介绍进来的男人,而后顿了顿,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嗤笑一声。
张显宗:有趣的是,他说与程太太你相识呢。
楚纭缦清楚,张显宗费尽心思地把她与郁南归扯上关系,可惜还对他们的关系不太确定。要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把她关着有意无意地来试探她。
楚纭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深居大上海从未出府,身旁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楚纭缦暼了一眼隼,冰冷的眸子里毫无波动,确实像个陌生人。
只有隼看见了,楚纭缦那一瞥下眸子里蕴藏的警告和杀意。
张显宗犹有趣味地盯着楚纭缦的反应,若有所思。
张显宗:行了,把隼大人带下去吧。
张显宗朝两个下官点了点头,隼又被押了出去。
从进来到现在,隼一直都面无表情,看都没有看楚纭缦一眼,任由身后的人操控,像是一具傀儡。
随着他们渐渐走远,张显宗又把目光移到楚纭缦身上。
楚纭缦:我并不认识什么侍官副官的,大人非要在我身上找出个端倪,恐怕也是徒劳。
楚纭缦话锋一转,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
楚纭缦:况且,大上海程家主母被中央毫无理由扣押,想必其它大家族也不会坐视不理……
楚纭缦:大人,或许您是新官上任没在中央总局呆多长时间,您还没明白,中央的“自给自足”,靠的是什么。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拿程家压他,又或许是听腻了她的说辞,张显宗不耐烦地打断了楚纭缦的话。
张显宗:……无妨,程太太。
张显宗:你先好生休息,明日,我再带个更加有趣的东西给你瞧瞧。
目送着张显宗离开的背影,楚纭缦紧绷的神色瞬间溃不成军。
作为一名合格的间谍,她懂得如何忍受身体上的折磨,懂得如何躲避精神上的催眠,更懂得如何与审讯者周旋。
可这次,没有残酷的刑罚,没有精神刺激,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威逼利诱。
她却觉得,这个张显宗,是她见过最狡猾,最残暴,同时又是最有耐心的审讯者。
尽管自己是大帝国最优秀的间谍,尽管自己经历过千锤百炼,这次与张显宗的明暗博弈,她却心有余悸。
她明显占了下风。
楚纭缦:南归啊南归,都说养虎为患…你身边养的,哪止是只猛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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