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区监狱——
此时在审讯室内,周遭一片漆黑,唯有犯人头顶的一盏昏黄的灯在微微闪烁。
犯人似乎具有良好的素质与教养,即使在遭受日日夜夜的身心折磨之下,却看不出狼狈的神情。
犯人的腰板直挺,目光如炬,面色从容,手腕上的镣铐丝毫不影响他从骨子里透出的儒雅和风度。
不过,这幅无畏无惧的模样却让张显宗毫无办法。
耗了几日几夜,软硬兼施,也都无法让犯人妥协。
张显宗:宋副统还是速战速决吧,反正早晚都是要签下的。
张显宗面无表情地地盯着宋副统,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冷淡的神色确实如执行公务一般机械。
“阁下能否放了在下?”
犯人开口的永远是这句话。
张显宗好笑道——
张显宗:宋副统真是折煞在下了。
张显宗:我不过是派来执行任务的,哪会有那般能耐。
“张总督,您有办法的。”
犯人悠悠地开口,一阵若有若无地声音传到张显宗耳里,虽然如蚊子般轻微,但足以让张显宗听得清楚。
张显宗:……
张显宗的目光微微闪烁。
犯人沉着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精光。
“一场老朋友,我清楚您的能耐。”
犯人压低声音,神色自然地看着张显宗,外边的人虽然也在盯着室内的一举一动,但旁人根本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异常。
一瞬间,往事涌上心头。
想到自己自来了南京城许久,也无法见着他,不料如今风云难测,再次见回老朋友,却是处于此番境地。
张显宗:我…
张显宗:下次再来。
犯人目送着张显宗愈行愈远的背影,嘴角微微起伏。
自张显宗从监狱门口出来,一束躲在暗处的目光便随即紧紧的贴着他。
张显宗浑然不知。
一名看起来干练冷清的旗袍女子站在拐角的街口,两人似乎认识,女子见到张显宗出来,便朝他微微颔首。张显宗的目光向四周扫了一下,便径直往女子走去。
而后,张显宗神色自然地俯下身子贴在曼妙女子的耳畔,窃窃私语。
从远处看,两人的神态举止实属暧昧。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女子抿嘴一笑。
张显宗随后也露出了鲜有的笑意。
俩个人并没有多加逗留,很快便钻进了车里。
在汽车的视觉死角处,一抹暗色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是岳绮罗。
方才那抹无神的目光便是她的。
岳绮罗死死的盯着张显忠的一举一动,眼睛都不曾眨过。
她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奇怪。
像……真是太像了……
笑时右嘴角微微上扬,不自觉地转动左手拇指并不存在的扳指,在谈话时余光习惯性地向四周扫去……
还有,那般熟悉的眼神…精明算计,深谙阴郁。
不知道,当他看向自己时,是否还会流露出记忆中无尽的哀色。
岳绮罗就像是死物一般,连细微的呼吸都不曾察觉,唯有轻轻敲打的指尖,才能证明她还活着。
岳绮罗的目光逐渐涣散,眸底不知何时竟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似乎透过张显宗,在怀恋着什么。
【张显宗自白•入夜】
又一次梦中惊醒,梦境里的患得患失,惊心胆战,还有一身的冷汗,证明梦境的身临其境。
不知不觉中,我脑子里的大半记忆,都被他强行占据了。
我的记忆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段本不该属于我的回忆。
强迫我窥探他的前世,强迫我眼睁睁却无能为力地看着他和绮罗经历过的爱恨情仇。
“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我知道他,相同的姓名,相同的样貌,相似的习性,甚至连上半辈子的经历,都如出一辙,相似得出奇。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隐隐察觉到,他是我的前世。
但我心里清楚,我并不是他。
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占据我的思想,更能轻而易举地左右我的举动。
每每执行任务,当自己面对着跪地悲鸣的老叟妇孺,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之际,都是他果断出了手。
我自诩杀伐果断,但很多时候,他做的事情比我更加决绝,他比我更能狠下心来。
我看到了他所处的年代,他守护的文县,兵荒马乱,哀鸿遍野,到处是呻吟的伤兵,喘息的难民。
我看见他就孑然一身孤立其中,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蒙上了一片令人无法读懂的神色。
远处是支离破碎的文县,脚下是布满遍地的骸骨,身后是如狼似虎的追兵。
他牵着身旁的岳绮罗,突然扭过头直勾勾地盯着我,笑了。
被这阴森森的笑吓了一跳,我瞬间从梦中惊醒。
又一个无眠的长夜。
我不奢求永夜消失,我只希望,黎明快点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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