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之怒

原本蔚蓝如洗的天空，渐渐阴沉下来，天际飘来大片的乌云，堆积的云层参差不齐，显得厚重低垂，在低空里随风翻滚。 夏风吹拂，凉意阵阵。晴朗的天空变得灰暗无比，光线越发暗淡，太阳被层层叠叠的云层遮住，大地上的炽热空气渐渐变得凉爽无比。

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气味，泥土的腥味飘散开来，微风阵阵，凉意怡人。苍翠的树木随风摇曳枝叶，细微的雨滴从天而降。

萧元笙向来喜欢这种天气，让她觉得，更有些安心。

晚膳过后，三个小朋友缩在房间里，亓儿似乎很喜欢落落讲江湖中的事。

临近傍晚，此时街上早没有人烟，再加上雨天路滑，更加没什么人。

马儿的嘶吼声，显得格外的突兀，雨中，这几行人身披雨蓑，快马加鞭，而后萧府大门被敲响

小厮前来开门，一看来人，打头的事一位年长的男人，后边两位倒显得年轻。便说

“于大人？”

于为庸点点头，一边解着身上的蓑衣，一边向里边跑去，在院中看见拂冬的身影，她正拿着雨伞，抖自己身上的雨水

看见于为庸后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拂冬，大小姐呢？”

拂冬指了指书房，他点了点头向书房奔去。拂夏打开门看见了于为庸的大头，被吓了一跳

“于大人？您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萧元笙侧卧在太妃椅上听见声响，向门口看去，看见来人，坐直了身子

“于叔？发生了何事？快进来。”

于为庸是她父亲以前的军中将士，他的家在叛军作乱时被毁，亲人被杀害，正碰上萧长风平定扎那，于是便参了军。年岁大后，便成了萧府的护卫，人人都喊他于大人，也帮萧元笙处理了不少生意上的事物，与朝廷有交涉的，都交给他去处理了。

于为庸进来，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小姐，宁州失水，河道被损毁，南浔行云阁的字画，恐有不妥。”

萧元笙坐直了身子，眉头一皱，南浔的行云阁是前面在宁州的产业，行云阁中包含名人字画，前朝旧物，帛织绢画，有的全是不俗之物。那里地处南边，水乡之地。河道被毁？十年了，宁州十年间从没发生过洪涝灾害。

“何时的事？”

于为庸一脸的愤怒

“已有七天了，到当地官府压着消息，按各个地方的洪涝灾害惯例，都会即时修补，我们不会有太大损失，但这次~~~~”

萧元笙站了起来，感觉不妙。已经有几天了，消息还未传过来，肯定是朝廷不想弄得人心惶惶的。

于为庸咬咬牙

“这群狗娘养的，朝廷的赈灾款，发放下来后我们的人便暗中查探，宁州城的主官是从成王 府出来的，是成王的旧部，他依仗着成王的大势，越发的骄横无礼，野心日渐增大，吞掉朝廷的经费，赈灾款中真银有许多被人掉了包，真的不到四成，修复河道便更加慢，其他，都被官员中饱私囊，赈灾粮中多半掺了沙石，官员上下级相互勾结，朝廷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至今水灾蔓延，庄稼被毁，当地百姓流离失所，粮食用尽，开始吃树皮和观音土，更有传言……说，说是易子而食。”

萧元笙被吓得微微张嘴，手捂着嘴巴不敢想象。顿时鼻子发酸，眼眶瞬间泛红，境况如此窘迫？那些字画在这些事情上看来，全都不值一提。

难以相信的摇摇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拂冬和拂夏也被吓得瞪着眼睛。

萧元笙颤抖着声音，急迫的说

“于叔，快，快去丞相府……不，去国公府，告知苏国公和小公爷。”

告诉苏国公他自由裁断，定会面见君上，她一介女流之辈，只能这样了。再看此时的萧元笙愣在原地，在人性的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已经不敢想象，宁州的百姓，过得什么日子了。

于叔说

“去了，已经派人去了，估计此时已经进宫面圣了。”

萧元笙木木的点点头，半天说不出话，双眼无神的坐在椅子上，最后只来一句。

“那些字画，终究是些死物。”

她扶着椅子坐下，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第一次见到血腥，是因为许多年前她初从商，便看过官商勾结，草菅人命，最新，平日的她虽说，果断，机敏，见多识广，可如此骇人听闻的，真的是头一次见，易子而食，易子而食，易子而食。

“降丧饥馑，斩伐四国。纵有济世之策，岂将人力定天灾。”

暴雨倾盆田淹没，洪流怒泄谷难收。多灾多难人愁怨，她只祈祷平安保九州。

此时，皇宫里，高寅的未央宫勤政殿里气氛可不大好。高寅黑着脸坐在王座上，看着几位大臣诉说灾情，只见气压越来越低，开口的王坚咽了咽口水，在座的都是有权有势的大臣，苏国公、苏小公爷、还有丞相、长史大人。就她王坚官微低微，门口来了一个小内侍，手里拿着一份折子。

“陛下，宁州长史，刘道凌刘大人派人传来密奏。”

高寅只是微微收了收下颌，眼神向前方看去，凌厉的像像一把刺刀，随时会噬血，他那双冰冷的眼睛，无声而阴沉地望着远处，这犹如毒蛇一般的目光，透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色，有着猝不及防的凌厉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内侍长李安看了一眼高寅，又看了看在那里发抖的小内侍，眼珠子转了一圈，抬了抬手示意他呈上来，那小内侍走上前来

“陛下。”

高寅眨了眨眼，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一下又一下，沉默片刻，拿起密奏翻看。高寅现在就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但还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墨深的瞳仁骤然缩紧，他苍白的脸上冰冷无温，幽深的眸像点燃了两簇幽火，那火，似怒，似欲。眼里战意浓烈，杀机暗伏。他的心情实在不美妙

他把桌子上堆积的奏折掀翻，桌上的磨盘和笔海也被掀翻在地，墨汁撒了一地。眼神冰冷，脸色因为愤怒，而有些许的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他再也压不住自己的情绪。

几位大臣瞬间都跪地，低着头：“陛下息怒”只见他喘着气说

本来，高寅已知道此事，但看奏折后，更加的火冒三丈，眉头一皱，目光锋利，把奏折往地上一甩。

“苏衍，来，读。”

被点到名子的苏衍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远在五米以外的地上的折子，感觉，更有些不妙， 小内侍把奏折捡起来端过去，苏衍呼了一口气，打开刘道凌传来的密奏，薄唇轻启。

“自闰六月初旬以后，连日倾盆大雨，各处山水暴注，以致冲决堤堰淹没田庐。或因河流漫淹，或被山水冲刷，一城之中被淹村庄自数村至百余村，遗民泪尽胡尘里，日日以泪字洗。幸得主上怜惜，拨款以救，但因贼臣谢申贪赃枉法。灾情愈演愈烈，柴尽粮绝，百姓生灵涂炭，更有甚者………易子而食，同类相残，实在枉为人道，望陛下明查，百姓无辜，稚子无辜……”

苏衍还未读完，在心里一口气喘不上来。手指紧握折子，指尖有些泛白。后边他开不了口了实在不行

高寅咬了咬后槽牙，这些人真是可恨

“七天了，整整七天，上到巡抚、布政使下到府台，这些人，没一个人上书奏表朕的，他们倒是你帮我我帮你同气连枝，吃着国家的钱，把朝廷的声誉抹的乌黑。”

一代君王，他当的也是够失败的，越说声音越大

“好啊，真是好啊，寡人的好皇叔，真是养了一群好狗啊，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在笑，但眼神幽深狠绝，之后笑声骤停，仿佛前一秒，那笑声不是从他口中发出。拳头紧握于身后。他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风淡淡的从他的眉宇间流失，锐利的双眸中，隐隐的透出舐血的龙已经展开了那发着寒光的尖牙，开口

“苏衍，寡人命你与孟青即刻赶往宁州城，赈灾一事定要处理的万无一失，至于谢申，凌迟处死。凡是涉案官员不论大小，都押往诏狱审问处死，查清楚了，沾了的都跑不了。”

苏衍有些发懵，但还是照样领了旨意，他只觉得，此时的陛下，他竟如此的陌生，但似乎，这才像一个真正的君王，古人云：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的印象中，高寅，是一个心怀天下，纯厚亲善的皇帝，不会轻易迁怒于他人，所以，外边会显得软弱，成王便更加肆无忌惮。但是，他虽表面如此，但要内心不够狠绝，那也就不必待在这个位置上了，他是君王，不是圣贤，他要不负于民，才会合格。

之后，高寅派了苏国公苏成山和另外两位户部侍郎，去赈灾。

其他大臣都退下了，只留下了丞相。

高寅看着丞相，沉默了许久，皱着眉头

“丞相，你可知，皇祖父最后，跟寡人说了什么吗？”

杨浦看着高寅脸色变了变，先黄薨逝之前，独自留陛下一人外侧耳语，并未让任何人近身，摇了摇头

高寅喉咙干涩不已，动了动喉结，想起皇祖父薨逝之前让他答应的，最后一件事情，就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他当时答应了皇祖父，现在，倒让他骑虎难下。

“皇祖父薨逝之前，让寡人答应他，无论是哪位藩王行之有差，都要给他们一条活路。在上京的王一共二位，袁王在九年前流放途中被暗杀，如今的成王，步步紧逼寡人，嚣张跋扈，行径愈发恶劣，这次那些不开眼的又仗着他的势，做出出了这种事，可恨至极。杨公，你说，寡人该如何？”

丞相抿了抿嘴唇，眼神愈发的肃穆。想到成王这些年的行径，他也是暗地里做了不少的工作，他答应先王好好辅佐陛下，那便会以最小的损失换最大的利益，成就他为千古一帝。

成王的野心，他心知肚明，成王一日不除，陛下便一日得不到安宁。高伯成的势力，历经两朝，根基深厚，一日之内岂可以撼动。除掉高伯成需要精打细算，没有合适的契机，也是只能打压，不能除患，虽说，他手中的兵权在渐渐的被卸下，可都转到了他的人手上。卸不卸与他无异

“陛下，想如何？”

话被抛了回来，高寅抬眼默默的看着杨浦

“丞相觉得，寡人想如何？”

杨浦真的觉得，他的这位陛下，在一点点的老练，看着眼前这位陛下的眼神，他自然是心领神会。

成王，他必须死，他不死，朝廷便不会安宁，他不死，朝臣便注定会分裂，他不死，那么大权，永远也无法真正的完全交还于当今陛下。

“陛下要求小公爷去了之后立即处死谢申，而不是押往上京深究其中缘由，不已经有了答案？但陛下应允先帝，不可染自家人的血，但成王如此一番作为，自是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陛下要是仁慈便是对不起天下百姓，陛下若是深究处置便是对不起先帝，但何须陛下动手，终有一日，便大厦倾颓。”

高寅抿了抿唇

虽说成王狼子野心，可毕竟是他的叔叔，他不想亲自下手，也不想让史官百年之后给他添一道污点，说他冷酷手染血亲的鲜血。但他一日不除，便一日都不得安宁，这国家便不算交到他的手上，他便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帝王，便也不用再说宏图大业了。

虽说，丞相说的正是他所担心的，但是，情况愈发的恶劣，他不能坐以待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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