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想到,自己欠的账何止是一篇词作。
不说幼时交情,就为官以来和赵葕珩的往来相迎就不知道欠人家多少账,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是赵葕珩皱着鼻子收留了她,嫖赌花光积蓄的时候是他接济的她,要不是他兜着,不说御史台的弹劾就连自己母上大人那都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想了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真是混账。
一想到昨日的奢靡一举虽然在京城遍地传开,给她的花名又平添一抹谈资,但却也是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巺王府的积蓄又花完了。
哎,免不了又要挨一顿板子了。
元凌霄已经能预想得到自己那“慈祥”的亲王母上知道此事的后果了。
不禁摸了摸屁股上的横肉。
虽然知道赵葕珩不是很待见她,上朝时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地走上前挨着他并列。
朝堂上,天子身着明黄的龙袍头戴通天冠,端坐至尊龙椅,于高阶上俯瞰满堂文武。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平时一直在金銮殿后坐着的太后竟然不在,反而就皇帝一人。
在宽大袖袍的掩映下,勾着赵葕珩的小手指,低下头小声接耳:
“你猜今天御史台会不会弹劾我?中书大人。”
“你觉得呢?”
这人就差把“你自己干的B事自己不明白吗”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元凌霄见状摸摸鼻子。
脑壳疼地看着前面一抹青色身影。
在太监一声“有本上奏”的喝声中,有人大步跨出行列,跪拜于地,“陛下,臣有本奏!”
一听这个声音,元凌霄暗道不好,垂下眼睑,压低目光暗瞟过去。
青衣官袍穿在他身上总是那么合身,连一点褶皱都瞧不见,跪也跪得气宇轩昂。望着他的身影,便知晓何为清秀隽永。元凌霄目光幽幽飘飘安放在他身上,耳中传来他清朗的嗓音:“兰台令史苏松月弹劾门左光禄大夫元凌霄!”
上自皇帝,下自百官,都似有意似无意向被弹劾的主角飘来各异的眼神。还有身后赵葕珩一道好自为之事不关己的眼神,元凌霄胶着在苏松月身上的目光只得一分分不着痕迹地收回,再垂下眼睑。
见她经受了众人鄙夷目光的洗礼,明堂天子才咳嗽一声,严肃又和蔼地唤我:“元爱卿?”
“臣在!”元凌霄忙出列,跪下,同时再瞟一眼旁边跪着的苏松月。
这个人实在是哪哪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却哪哪都和她不对付。说上来,两人还有一段隔着赵葕珩的交情在呢,说实话要不是赵葕珩,他两可能也不会认识,只不过是冠盖满京华的泛泛之交。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
苏松月人如其名,清冷疏离,若松若月,美好的不像话,却也冷清的不像话。
当然对她更是浑身冒着寒气。
他身为本朝第一个最年轻的兰台令,在御史台供职,除在殿中受公卿奏事外,并负责典校秘书或从事撰述。
所以一般是有真才实学者居之,一般能达到帝国倚重水平的无非不是颇有资历声望的学究和文官,苏松月年纪轻轻就委以此重任,可见其厉害之处。但元凌霄严重怀疑,这人不一门心思修史书却专门来找自己的茬,是真的大材小用。
苏松月视这个屡次作奸犯科的人为虚无,将袖中奏本取出,递给太监。太监将本子呈给天子,皇帝陛下一边装模作样翻看奏本,一边故作不解,“距上回苏爱卿弹劾顾爱卿不足半月,怎又监查了这许多?”
苏松月抬首答道:“回陛下,定远郡王兼左光禄大夫元凌霄行为不检,屡访风月之所,身为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不修身治国,不为表率,却沉溺美色,其罪一;其府邸扩建不止,不仅占用民宅,且规格僭越,其罪二;我大胤制,先皇守孝期制内,不可大肆燃放烟花火烛,但元凌霄明知故犯,屡屡违禁,昨日更是燃放烟花至深夜,造成围观百姓拥冗,致使官道上下水泄不通影响隔日上朝百官的出行,其罪三……”
元凌霄头疼地看着翻着金科玉律将自己的罪名一一陈列的某人,完了,宿醉加上操劳过度的倦意又袭来了。
清冷美人什么的她最爱了,可惜好好的美人长了张嘴,一点也不可爱。
于是索性不听他历数她的罪状,阖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漫长的过程过去了,等这人清彻的嗓音渐止。元凌霄才竖起耳朵听自己的处罚结果。皇帝也只是给她安上了个不轻不重的罪名,以不遵仪制造成官道拥堵罚俸半年。
元凌霄心想半年一年什么的也不差,反正自己这虚衔一年也挣不到几个钱。
其实元凌霄常日累计下来弹劾的那些个罪名,足以让她丢掉乌纱,轻则撤职流放,重则是下牢狱被砍头。百官皆知,朝廷不会真追究她的这些个罪名,所以一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有苏松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执着地上奏参本。
至于为何皇帝不敢拿她怎么样,没有人知道。至于苏松月为何一直这么锲而不舍地与她为难,也没有人明白。
就在她以为事情就此打住的时候,胤帝最后不轻不重地给她加了个结语:发落她去兰台令帮令史编纂史书。
文武百官无不一趔趄,这什么事情走向?
明明知道这两人不对付,还发配到一起共事。看苏松月那寒测测的眼神,别指望两人相亲相爱了,只要不相互打死对方就是好的了,这什么相爱相杀的剧情。
年纪大点的官员表示,不明白不理解,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独美,莫来沾边就行。
元凌霄从寒冷的大理石地面起身后,膝盖酸麻,一个不稳,颤巍巍倒在了方起身的苏松月身上。
那个瞬间,元凌霄能听到周围吸冷气的声音,以及低低的不屑嘲讽,无外乎又是她以色相勾引政敌云云。
苏松月脸色极度难看,冷寒的面容再次结上厚厚一层冰,看这架势,冰释前嫌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了。元凌霄道了声“抱歉”,赶紧撤身,奈何膝盖还未恢复知觉,再度歪倒,这回、这回却是直接扑入了他怀中。
朝官们纷纷拿笏板掩面,也不知道是非礼勿视呢还是不忍卒睹。龙椅上的胤帝干咳一声后,拿了奏折假意翻看。
众人不禁心想道,难道传言是真的,定远郡王元凌霄真的在暗地里拿下了这朵朝堂上的高岭之花,两个人已经在底下私相授受了,这一出只是情人之间的小情趣?
元凌霄干笑几声,“那什么今日天气甚好苏大人一起喝杯酒或者喝个茶,不知意下如何?”
看着周围人抽气议论纷纷的声音,苏松月身体僵硬,怒气隐隐,一把将她推开。
谣言什么的,别来沾边!跟她不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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