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冬至

崇明七年，冬至，大雪。楚临风不知道这已经是他在椒房殿徘徊的第几圈，明黄的高靴将雪地踏出一道又一道脚印，明明这是冬日，外间气温不高，但楚临风却生生自额角沁出了冷汗，终于，一个时辰后，他耗尽了耐心，可还没等他步子迈出一步，一道小小身影便拦在了楚临风身前，“父皇，产房重地，还是不要踏入的好。”

说话的，正是眼下已经六岁有余的楚临风，不过小半年的功夫，他出落得越发沉稳，更甚至已有了一二分楚临风的风骨，若是再等他大上几岁，这大弘的朝政，楚临风便能全权托付到楚天承的手里。

“你母妃……”

楚天承摇了摇头，“父皇这会儿若是冲进去，那便是害了母妃。”这么多年，因为步准独宠后宫，朝廷之中微词甚多，若是这个时候，楚临风又为她不顾宗族规矩，免不得，日后朝臣又会参上步准一本。

像是担心自己的话说不动楚临风，楚天承忙不递的拉过站在一旁的姚程，“姚程姨娘，你说！”

姚程和拓跋濬来到大弘还没几日，当初姚程知道了步准的预产日期后，早早地便让拓跋濬腾出了那段时间的空闲，这不，一等他们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便忙不递的赶到了大弘，可眼看着步准进了产房两个时辰，但如今却仍旧没有任何动静，不说楚临风，便是姚程心里，也不由跟着生了几分急切。

但眼下，姚程听楚天承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她顺承的点了点头，指使站在一旁的拓跋濬去缠住了楚临风，“女人生育都一般模样，急也急不来。”

拓跋濬这一身蛮力，这会儿倒还真是用在了地方，他两手紧紧环着楚临风的脖颈，“多多还在，你这大一个人，可别地让多多看了笑话去！”顺着拓跋濬这一声，一旁还蹒跚的小姑娘，顿时又被点了名的自觉，挺了挺自个儿的腰，而后说道：“多多，我！”

这姑娘赫然便是姚程和拓跋濬的女儿。

楚临风蹙眉，在孩子们面前总归不好表现得太过焦躁，他轻舒了一口气，然后对一旁的楚天承摆了摆手，“外头天冷，带你多多妹妹去厅堂里坐着。”

楚天承默了默，然后点头走到一边，牵起了多多手的同时，两个小孩儿便这般一道走回了一旁的厅堂。

少了两个孩子，场面瞬时少了几分聒噪，同时也跟着肃穆了不少，就在楚临风担心里头情况的时候，他蓦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怔了怔，楚临风实在不知，如今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找自己的事。

“皇上，外头有人求见。”

楚临风皱眉看向面前的青衣，原以为是大弘的那些个朝臣，刚想挥退，却不想那头青衣急忙补充，“那人说自个儿是拓跋王室的人。”说着，青衣把手里的木牌递到了一旁拓跋濬的手里。

不过一眼，拓跋濬就把这木牌认了出来，“这臭丫头还晓得回来？”他冷笑一声，瞬时松开了楚临风，“让她进来，我倒是要看看，离家数载她如今混成什么个模样！”

青衣应声退下。

没一会儿，拓跋珍便被青衣从外间带了进来，同时，拓跋珍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罩黑袍的男人，站在当场的几人瞬时怔了下来，毕竟当初和拓跋珍一起离开的便是步灵，而眼下这一装扮，让他们自然怀疑其了这黑袍底下的身份。

“诸位好久不见。”而那黑袍人也不隐瞒，感觉到众人的注视，他扯下了罩在外头的黑袍，露出了里头的真容。在整个大弘，谁人不知步灵早已经死在了崀山之上，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自从进入大弘境内后，步灵便一直黑袍示人，所幸也没有被别人发现。

没承想在这个时候见到了故人，众人都有些错愕，但心里更多的自然还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便是楚临风也朝着步灵点了点头，“你师姐这些年没少挂念你。”

步灵笑着冲楚临风点了点头，好几年过去，他眼底的阴郁已经被开阔所取代，随着年岁的增长，整个人愈发散发着成熟魅力，前些年间，他倒是与步准没有过联系，可三年过去后，两人渐渐开始有了书信来往。

步灵也是前不久得知了步准生产的消息，这才忙不递的蓬莱赶来回来，而就在步灵刚与众人寒暄完，他便听到了厢房内传来地一声嚎叫：“你个小兔崽子，在你老娘肚子里就这么闹腾！你看我等你出来，怎么扒了你的皮！”

“啊啊啊啊啊！”

步准的凄厉一声高过一声，几人怔了怔的同时，姚程率先跺了跺脚，“这瓜娃子，留着力气生娃不好，鬼哭狼嚎些什么！”

就在众人眉头紧皱之际，一声清脆的哭声自厢房内响起，姚程惊喜的拍了拍手，“生了生了！”话落，她倒是第一个忍不住往屋里冲去，而良久反应过来的楚临风，自然也不落人后往屋内走去，可到底没让他们冲进产房，那生产的嬷嬷便已经抱着一团明黄走了出来，她笑眯了眼，冲楚临风点了点头，“恭喜皇上，是个小公主。”

“我有干女儿了！”姚程率先抢过话头，然后从那嬷嬷手里接过了那一团小小人儿。

楚临风站在一旁久久没有动作，姑娘可不必男孩，皮糙肉厚，他生怕自己一着不甚弄坏了她，相比较于楚临风的小心翼翼，外头的这两个女人倒是把玩得不亦乐乎，连带着站在一旁的步灵，嘴角还染上了几分笑意，“倒是与师姐像了个十成十。”

楚临风蹙起的眉，再听了步灵的话后，瞬时柔软了起来，和步准一个模样的女孩，想想便能觉得心软得塌进了一块。

“把那小崽子给我送进来！”里头传来了步准气喘吁吁的唤声。

楚临风听言，二话不说，便把还抱着娃娃的拓跋珍给拽到了屋里，步准本只想见见自己幸苦生下的小崽子，却不想，竟还意外看到了熟人，她眉眼一亮，“珍珍……”

拓跋珍笑着冲步准点头，“我和步灵刚到。”说着，拓跋珍便预备将怀里的宝贝往步准怀里递去，个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脱身，这小家伙便伸手抓住了她脖颈上佩戴着的吊坠，步准一眼便将之认了出来，她顿了顿，“这是……”

拓跋珍顺着步准的模样瞟了一眼，然后脸颊染上了几分红晕，“步灵放在我这儿的。”

步准眼睛一亮，还来不及表示自个儿对拓跋珍的祝福，可下一瞬，她瞬时僵在了原地，“今儿可是冬至？”

楚临风的头刚点下，一旁的步准便尖声高呼，“快！快扯开她的手！”

拓跋珍被步准这吼得一愣，刚预备拨开小孩的手，却不料在这个时候，一道白光募地穿过了椒房殿，直直照射在了这新生的胎儿身上，步准大惊，“不！”话落，她忙不递的上前抱住了自个儿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而一旁的楚临风因着担忧，也跟着担上了步准的肩。

与此同时，又因为听到步准尖锐呼唤后，而瞬时反应过来的步灵，立即闪身进入了厢房，一切都发生在电火石光之间，当拓跋濬与姚程二人进入时，那道白光已经将这四人和那一婴儿包裹在了一处。

姚程倒吸了一口凉气，“步准……”

步准提唇苦笑，看着自个儿女儿手上沾着得一二血丝，想起了当初灵智留下了那一封书信——冬至那天，滴以鲜血，便可重归故里。

步准感觉到自个儿的身体渐渐变得失重，“承儿……”最终还得让她把话说完，白光收回，刚刚还站在原地的四人顿时不见了声音，而与此同时，进入厢房的，是闻声赶来的楚天承和多多，他没能看到自己父母的最后一面。

这个年仅六岁的孩童，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茫然。

姚程顿时觉着心空了一丈，这使得她不禁往后跌了一步，好在拓跋濬及时伸手扶住了她，“承儿，你父母……”她也不知道要如何跟这孩子交代。

楚天承默了数刻，最终，那脸上的茫然被他收了回去，他再次挺直了自个儿的剂量，“姨妈不适的话，便先在这大弘休整着。”说着，他松开了握着多多的手，“青衣。”

“太子。”

楚天承撩开自己的衣袍，“招张大人、柳大人到乾清宫议事。”说着，楚天承率先一步，踏出了椒房殿。

那小小的身子，在这个时候，竟已经拖过了大弘的重担。

……

而另一头，在白光闪过之后，步准四人飘忽的身子瞬时落回了原地，失重的感觉传来，还不等他们哎哟出声，倒是先听到了周遭尖叫的声音，步准怔了怔，下意识的捂住了自个儿女儿的耳朵，而当她仔细打量起周遭环境时，步准这才挑了挑眉心，“我们回来了……”

而这位置不尴不尬，正是在故宫的某一脚，刚刚那些个尖叫便是周遭那些游客传来的，为不让自己成为被观赏的猴子，步准忙不递的便想拉起众人离开，可还没走动两步，一旁的楚临风便已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小产后不便走动，要去哪儿跟我说。”

步准也不跟楚临风计较这些，眼下她着实着急离开原地，步灵自然也清楚这一情况，他招呼拓跋珍抱过步准怀里的女娃，然后一行四人瞬时往故宫外头撤去。

而留下的那些个游客只好面面相觑着，“他们这是在拍戏？”

“这些个人长得可真实好看，仿佛画里人一般。”

……

这些夸赞步准等人自是听不到，而眼下，他们显然面临着愈加严峻的考验，楚临风怀抱着步准，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我……我只会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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