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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绮罗身形飘忽，借着纸人的帮助，鬼魅似的从南巷窜到北巷，又从东墙翻到西墙。像八路军打游击一样，东打一枪，西开一枪。苏三省和涩谷在这种枪声的指引下跑来跑去，烦闷极了。

“涩谷队长，对方太狡猾了，我们体力有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对方的目的似乎是在掩护军统卧底逃跑，我建议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找开枪的人，另一路往开枪的反方向进行搜捕。“

“就依苏队长说的办。“

“是。“

岳绮罗趴在矮房顶上，呼吸有些急促紊乱。她看苏三省没再追过来，嘴巴又对着涩谷不停的开开合合，想必在打什么坏主意。从书包里拿出小炸弹，岳绮罗小心翼翼地拉开保险——管你什么坏主意，统统去死好了。

岳绮罗抡圆了胳膊，对着苏三省的方向用力一丢，炸弹沿着抛物线的轨迹朝前方飞去。可她的体力一直是马马虎虎，刚刚又捣腾着腿跑了半天，竭尽全力也没能把炸弹送到苏三省的头上。眼前暴起一片火光，几个外围的人发出哀嚎，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苏三省下意识伸手护头，对着炸弹的方向开出一枪，其余人也跟着他开枪。岳绮罗心中暗恨，不敢多留，把手中的炸弹随意丢出，打着滚翻下另一侧屋顶。

苏三省遭了算计，又失了体面，声音恼怒极了：“快追！”

唐山海听着耳边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冒出一层冷汗，不断催促着眼前的纸人和小白鸟。除了守着各个巷口的人，其余人都被岳绮罗耍的到处乱跑，唐山海一边听着动静，一边狂奔，反而安全。

小白鸟的心里也是着急，虽然岳绮罗是个冷心冷脸的小妖女，遇见唐山海之前没点人味，平时也没少数落它。但它作为一只好鸟儿，要懂得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的道理，既然认了岳绮罗做大姐大，就要好好当小弟，平时奸懒谗猾没关系，关键时候还得靠谱。况且自己跟着岳绮罗混了几年，得了她不少好处，它在外面被坏鸟追着打，岳绮罗嘴上骂它蠢得丢人，可该报的仇一次也没少。

刚刚的一场爆炸让岳绮罗的书包轻了许多，她甩开胳膊拼命去跑，心里估算着唐山海出去要用的时间。骑着纸人翻过墙，岳绮罗蹲在角落平复呼吸，又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擦额头的汗，没一会儿，墙后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人呢？又不见了？该死！你们去这边，你们去那边，快追，别让她跑了！“

脚步声渐渐远离，岳绮罗从地上站起身，长时间的奔跑让她有些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嘴唇，又喘了几口气。缓和住狂跳的心脏，岳绮罗贴着墙往巷子边缘走。

“我鹅格拉。”

岳绮罗才转过墙角，就很不幸的与一个头戴钢盔的日本兵打了照面。

日本兵端着步枪，表情凶恶，一步步朝岳绮罗走来，嘴里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话。

岳绮罗捏着裙子，慌张的看着他，嘴上说着“不要杀我”，极力表现的像个路过的无辜小女孩。但日本兵不吃这套，管她是哪个，先抓起来再说，如果是今晚要抓的人，那自己可是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他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岳绮罗的脸，辫子有些乱糟糟的，脸上擦着几道灰痕，可灰痕没全盖住那张白嫩的小脸，配和岳绮罗此时的表情，真是可怜又可爱。

想到这里，他费劲的挤出一点整脚的中文，断断续续的滑稽极了：“你的，举，起手，转，转身。枪，死。“

岳绮罗缓缓转身，日本兵有些不耐烦，拿枪推了她一下。岳绮罗没防备，往前踉跄了几步，她心中暗恨，给身后的日本兵宣判死刑，暗搓搓的想着待会怎么把人杀了。没等她想好主意，背后响起枪声，岳绮罗下意识地抱住头，表现出受惊的模样。日本兵又拿枪推了她一把，嘴里发出蹙脚的中文：“走，不许，转。

那声枪响让岳绮罗彻底没了耐心，她必须赶在其他人来之前把人杀了，否则，会很麻烦。

背后又传来一声枪响，岳绮罗以为日本兵怕自己不够听话，想要吓唬自己，赶忙蹲下，又把手放入怀中，想借机拿出几张纸人。

身前一紧，岳绮罗被人从背后抱住，又很快的放开。

“绮罗，幸好你没事。“

岳绮罗诧异的看着唐山海，没想到他居然敢跑来找自己！李月牙那个粗俗的乡下丫头都能开枪把他打死，今晚全是见过血的兵，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挨一枪！岳绮罗一时间怒火中烧，怒上心头。

恨铁不成钢的推了唐山海一把，她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凶狠。

“张显宗！你怎么蠢成这样！谁准你回来了！

唐山海稳住身形，把岳绮罗的书包背在身前，急切地拉住她的手往左边巷子跑，他转头看着岳绮罗，眼角耷拉着，嘴角也是耷拉着。

“绮罗，我不能丢下你，我就是再蠢，再没用，我也不能丢下你。“

身后传来枪声，唐山海拿出书包里的炸弹，借着灰尘和火光的遮掩，带着岳绮罗一路奔逃。

岳绮罗的手被唐山海紧紧握住，牵扯出回忆。同几十年前那场兵败一样，张显宗于战火纷飞中握住她的手，身后是不断追赶的士兵，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他什么都丢了，连命都丢了，可唯独不愿意丢下她。

天下无不是父母，可岳绮罗出生没几天，他们就丢了她；

后来，那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师兄也要丢了她；

最后，连段三郎那样懦弱的凡夫俗子都想着丢了她。

所有人都不要她，所有人都厌弃她。只有张显宗傻乎乎的供着她，一心一意爱着她。

她要杀人吃人，张显宗就去帮她找，街上的乞丐，牢里的死囚，甚至那些姨太太和兵，全成了他枪下的亡魂。

她不愿做个好人，张显宗就自愿成为她最得力的帮凶，一边为她坏事做尽，一边又愚蠢的去求神拜佛，要拿生生世世替她赎罪。

掌心交换着他和她的温度，深灰西装与蓝色军

装不断重叠，岳绮罗早已痊愈的右眼没来由的

再次胀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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