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绮罗划破手指,甩出几张沾了鲜血的黄纸,又翘了个兰花指,嘴里念念有词。怨灵受她吸引,被封在数张黄纸中,黄纸乘风疾飞,恰穿过石灯中的火焰,没有燃烧成灰,而是钉在石墙上,“嗡嗡嗡”的不停颤动。
岳绮罗后退一步虚空画符,用力一挥衣袖,黄纸颤动的频率不断加快,最终碎成一堆纸屑。可惜锁魂阵中的魂魄太多,又非善类,岳绮罗动作再快,也已经有漏网之鱼借尸还魂了。
一具女尸向张显宗和月牙扑来,死相可怖,眼睛和鼻子被剜去,脸上带着三个血洞。月牙还没反应过来,张显宗已经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后一拉,又利落的抬脚一踢。
又扑来几具行尸,均是缺骨少肉的可怖模样。地上除了行尸就是沙土,还有立着的石灯。可是石灯太重,不适合长久拿着。张显宗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且战且逃。
行尸本来也没有思想,完全是受附体鬼魂的支配。锁魂阵内的魂魄乱七八糟,完整的有,残缺的也不少,如今胡乱附上尸身,也无思想智慧,全是凭着一股子戾气去追杀活物。
岳绮罗一边引出尸首里的魂魄绞杀,一边拿出一长串纸人。纸人落地化形,挡在了张显宗和月牙面前。岳绮罗腾出手捏了个诀,凌空打散一具想要偷袭的行尸。
无心和玄垣在一旁打斗,无心打架没个章法,因为不曾习得一招一式,习了也没用,他不会去天天练,久了也该忘。两人滚做一团,单论武功,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玄垣害怕今日之事不成,预备了许多手段,无心的鲜血和力量有限,又不眠不休的赶了两天路,此时堪堪和玄垣打成平手。玄垣蹬开无心,从身上甩出一张符纸,明明是纸做的东西,此刻却宛如利刃,擦过无心的手臂,硬生生削下一片血肉,露出白骨。
无心不会死,但却怕疼。强忍着没发出一声痛呼,眼见玄垣像是要往石室跑。他不敢停留,一捂手上鲜血,继续上前纠缠。若是今天不能解决掉玄垣,只怕后患无穷。他一个人难斗赢,若是加上岳绮罗,才是胜算十足——所以必须困住玄垣,等岳绮罗解决完怨灵。
岳绮罗是操控魂魄演练行尸的高手,多给她一些时间,别说一个锁魂阵,就是十个锁魂阵,她都能让他们统统魂飞魄散。
可她现在没有时间,纸人只是纸,傀儡而已,没有她的本事,并不能毁灭行尸,只能机械的防御攻击。
岳绮罗不断绞杀着被她引出的怨灵,怨灵虽然惧怕她,却也懂得反抗,不管生前如何良善,虐杀而死的魂魄总是比一般的魂魄更加邪恶难缠。
纸人七七八八的被打掉,张显宗和月牙对于行尸的攻击,渐渐感到吃力起来。
岳绮罗的脸开始爬上灰色的裂纹,白皙的小脸带着颓败,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也不知不觉淡了几分。她向着张显宗的方向甩出沾血的符纸,几具靠近的行尸瞬间被打散。
月牙狼狈的跟着张显宗躲来躲去,那个被她日日夜夜带在身上,又装了黄符的荷包早不知道去哪里了。形势一片混乱迷惑,曾经要杀她害她的岳绮罗竟是和无心一起保护了她,连带张显宗也伸以援手。
岳绮罗将两人护在身后,左手翘起的兰花指泛着红光,右手也不闲着,指尖虚空画符。心里松了口气,行尸晃晃悠悠的没几具了。
“绮罗,你的脸。”
“死不了,管好你自己。”
玄垣内心着急,表情越发凶狠怨毒。形势大好,无心越战越勇,一指尖鲜血趁势沾上了玄垣的下巴,玄垣忍着疼痛慌张应对他。
眼见岳绮罗就要解决完所有行尸,玄垣当机立断,不顾无心挥起落下的匕首,从怀里拿出几道朱砂符纸。符纹杂乱有序看不出首尾,玄垣一边尽力躲闪无心,一边念念有词,对着岳绮罗用力一甩符纸。
岳绮罗抬起手指准备画符,迎面扑来一股阴冷之气。这股阴冷曾陪伴了她一百年,岳绮罗登时勃然变色,她抬头定睛一看,是当年封印她的符篆和阵法。
道行到了一定程度,可以把符纸使得出神入化,达到指哪打哪的境界,玄垣算是其中高手,岳绮罗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
可再高手也没用,当下之急是躲开它们。岳绮罗放下尚未完成的符咒,本能一躲。可是其中一张已经逼近她的面庞,岳绮罗躲闪不及,大惊失色。
一道黑影从斜方冲出,抱着她摔在地上滚了几滚。怀抱温暖宽厚,还有一点皂荚的香气。这怀抱曾像今天一样,被她坐在高头大马上倚靠过数次。岳绮罗背靠在怀抱里,不用转头她也认得,这是张显宗。
岳绮罗只感觉张显宗抱她抱的紧,粗糙的巴掌抓住了她的手,没有撒开的意思。原来符纸没有被躲开,而是千钧一发的贴上了张显宗的后背。
这符篆和阵法至阴至邪,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她魂魄强大,尚且不能逃脱。若是用在张显宗身上,她想象不出后果。
“你想死吗?放开!”
张显宗只感觉灵魂深处传来一股惧意和寒意,肉体没有痛苦,灵魂却在遭受酷刑。恐惧和痛苦的感觉不断攀升,他不害怕,只是心疼一不是心疼自己,是心疼岳绮罗。
他一向对岳绮罗言听计从,现在却敢逆她。
张显宗忍住痛苦:“绮罗。绮罗,谢谢你,我真没用,连好好,好好照顾你都做不到。为了保护我,你饭没有好好吃,觉也不能好好睡。你真好看,我第一次,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好看。你这么好看,以后不要再把自己弄成个小叫花子。你保护了我这么久,今天我也能帮你一次。”
岳绮罗的双手被张显宗紧紧抓住。岳绮罗坐靠在张显宗身上,使劲去挣他的双臂,张显宗竟是很清楚她的弱点,她只能歇斯底里的耗着身上那点力气,连拿个纸人帮忙都做不到。明明张显宗才是不断遭受痛苦的人,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她死死的禁锢在了怀中。
岳绮罗的小脸拧巴在一起,右眼和牙齿早已不再害疼,只是心脏无端的剧痛:“愚蠢!谁要你帮,你少说这些废话,放开我。“
张显宗想活,他想一直陪着岳绮罗,哪怕她不爱他,可是他爱她。他有很多话想和岳绮罗说,可是不会再有机会,因为他感到灵魂虚弱不堪,不能很好的控制身体了。
所以他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担忧起来,担忧的事情无非是岳绮罗以后会怎么样。要是她长长久久的一个人,能不能过的好,会不会又像当初遇见她一样,懵里懵懂的抱着一个破布包,孤零零的站在小巷子里。
大概不会了。她这样有本事,没了他这个累赘,只会过得更好。使唤纸人可以,找个傀儡也可以,总有办法过活下去。
眼睛一下湿润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全掉在岳绮罗头上。他还是很舍不得去死,还是很想要和岳绮罗多说几句话:“绮,绮罗,我爱你。一个凡夫俗子,不配让你喜欢,你不爱我,我也爱你。你以后,会不会偶尔想起我。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岳绮罗半天没脱身,身上还在使劲,心里只敢到无力,表情是一种要哭不哭的模样:“张显宗,你敢骗我,说过会好好活着的,全都不算数,答应的好好的,又骗我。我不喜欢你,还讨厌你,以后只会恨你忘了你。“
心脏一顿一顿的跳动,眼睛亮晶晶的,不同于毒血残存的胀痛,这是一种酸痛,很难受。右眼大概还是没有好全,此时难受的让她都不想眨一眨眼睛。
张显宗像是累得直不起腰,含胸驼背的低声说话:“对不起。”
原来人真是很脆弱,不止是肉体,还有灵魂,他甚至预料自己会不可逆转的与这个世界说再见。
其实他很想问岳绮罗,如果他一直活着,如果他一直对她好,那她会不会对他有一点点的爱。但已经没必要再问,因为他害怕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他不希望岳绮罗在最后一刻都看不起他。
恨他也好,忘了他也行。这样就不会为他难过,他也能安心离开,不再留恋不再妄想。
符篆轻轻掉在了地上,岳绮罗的身上传来重量。怀抱渐渐松动,头上一重,耳边传来张显宗虚弱难过的声音,不知怎么就哑了:“绮罗,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岳绮罗终于挣开张显宗的双臂,甩出纸人扶住张显宗,她想像上次那样,把张显宗的魂魄强行留在身体里。一股力量打回她,岳绮罗不管不顾的加了力气,却被打的侧躺在地。
半空中的魂魄没有再上升,也没有魂飞魄散,而是直接消失。
岳绮罗卷起一股魂术想要去寻,只是又被打
退,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天数已
定,不可强求,你不要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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