殄文

说起来确实有些奇怪，这湖面上看起来幽绿一片，显然水里不是很干净，可真到下了水，我半眯着眼透过水流竟然能看到数米外的东西。

张大伯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在水下虽然一手抓着我，但竟然潜得比鱼都快，几乎就是数秒时间，我就能看到那离我们不算远的湖底细沙了。

我本以为会这样一直潜泳到湖底，可这时候张大伯突然转过头来，用另一只手对我指了指，然后伸向不远处的一块黑色礁石。

这是，让我跟上他？

我重复了一遍他的动作。张大伯对我点点头。

于是我便随着他稳了稳身子，打着水，往那礁石游。

待靠得近了，我才发现，那哪是块礁石，分明是一座黑色的墓碑。

数米高的墓碑从湖床/上笔挺矗立在水中，那两三人宽的碑身如同巨兽一般庞然。

而碑石面向我们这边上，刻着细细密密的诡异图案......或者也有可能是文字？

我倒是不确定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要说我这个中文系的学生也见了不少古文字，但这上面的，却是没见过，如果不是确定没人会无聊到在这明显是人工开凿修饰出来的墓碑上，作些莫名其妙没有根由的涂鸦，我甚至会以为是随手绘上的，毫无意义的东西。

但显然张大伯是认识的。

我看见他一手抓住那黑色墓碑，把身子拉近贴在上面稳住，然后用另一只手从侧面最低处往上面试探，眼睛靠得很进，几乎贴到上面，一个图案一个文字的挨个观察着。

大约过了十来秒，就在我有些憋不住气，几乎吞进一口湖水的时候，张大伯的手突然一停，接着在原处按了两下，似乎是做位置的确定。

紧接着，我看见他毫不迟疑的将手平展在墓碑上，用力按了下去。

脚下瞬间传来无穷的吸力，我被突如其来的暗流推攮的几乎是瞬间就贴到了黑色墓碑上面。

张大伯马上顺势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到他跟前。

黑色墓碑突然动了动，那耸立的塔尖如同浸入油锅的奶酪般融化成一捧黑灰，在水中飘荡而去，露出一个不断涌入湖水的吸口。

张大伯抬手指了指，还没等我弄明白他的意思，便把我用力一提，推进了那洞里！

接着感觉背上一重，张大伯也跟着跳了进来。

......

说实话，来之前我是真没想到，不过是取个工具，竟然会又昏过去一次。

这倒也不能怪我身子骨太过孱弱，那墓碑之内的水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仿佛有千斤之重，刚进了里面，我整个人都仿佛驮着五指山的孙猴子一样，想翻个身都困难。

更要命的是我肺里的氧气所剩无几，嘴巴都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张开，加上这无穷无尽的湖水奔涌，直接让我喝了一肚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我只知道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正看见张大伯抬手打算扇我。

“别，别，别，张大伯，我醒了。”我连忙抬手止住他，嘴里说话的时候顿时觉得左边脸颊有些肿痛。

感情张大伯已经给过我一大嘴巴子了。

我有些无语的看了张大伯一眼，他倒是一脸毫无愧色的指了指我说：“别怨我啊，这是你自己一副溺死鬼的样子，我才帮你醒醒阳。”

我白了张大伯一眼，知道他是为了弄醒我，虽然下手重了点，倒是没必要计较。

这时候我感觉到背上有些膈应的生疼，于是反手摸了摸。

手上的触感让我有些疑惑。

我回头看了看，地上竟然是一片湿润的水滴石地，凹凸不平的尖角和石峰星斗耸立着，不时还有点滴水滴从头上滴下来。

我连忙抬头一看。

这里竟然是一处洞穴！

我忍不住一楞——这湖下面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张大伯似乎瞧见我的疑惑样子，把我从地上扶起站好，开口说道：“这是十年前我来这打鱼的时候偶然泅水发现的，当时我比你小子可难受多了，喝了不知道多少水，才迷迷糊糊的被冲到了这里面。”

“这就是张大伯你说的，取工具的地方？”我摸不着头脑的看了他一眼：“这能有什么东西？”

“在里面呐。”张大伯朝我斜前面的一处阴影努了努嘴。

我循着方向看去，那不远处的洞壁边竟然有一扇石门，上门镶着两座护宅的貔貅面首。石门左右两边各有挂着两盏油灯，那豆大的灯火也不知道燃了多久，竟然诡异的亮堂异常。

难怪我在这湖底之下的洞里还能看见东西！

“那是鲸油灯。”张大伯指了指石门上的灯火：“门上的东西你是读书人应该认识吧？”

“是貔貅。”我点点头。

“嗯，没错。”张大伯砸吧了两下嘴：“就是那没屁/眼只进不出的家伙。”

他说着看了我一眼：“这东西挂在这里，就是想告诉我们这种人，只能进，不能出啊。”

什么意思？

我莫名其妙的看了张大伯一眼。

“算了，跟紧我，踩着我的脚印走。”张大伯摇了摇头，挥手示意我一番，然后撩起裤腿，猫着腰，一步一顿的试探着靠近了石门。

我跟在张大伯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等到靠得近了，看得更加清楚一分后，才发现那石门上竟然还刻着字。

跟那黑色墓碑上面的字一模一样。

“那上面写的什么？”我心里有些痒痒，人这种生物对未知的本能好奇之心让我开口问了声张大伯。

“是殄文。”张大伯皱了皱眉头，似乎遇到了什么超乎他预料的事情，停在原地想了想，才开口道：“老子上次来这儿，明明是没有看到这些字的，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殄文？

我猛地一楞，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词。

......是在什么地方呢？

好好想想......

对了！

在那本水文观止上！

想到这我差点跳起来。

殄文？

那他妈不是给鬼看的东西吗？

谁会把这种字刻在门上？

我吓了一跳，连忙出声问张大伯：“张大伯，张大伯！你认识这上面的字吗？”

张大伯摆了摆手，示意我原地停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边说话边靠近了门：“你等等，我先看看。”

他说着，小心的试了试面前的地面，确信没有什么危险后，缓缓挪到门前停下，然后探头过去仔细打量那门上的文字。

“宁往......刀山去......莫到......鬼门来。前程......往世路.....哪个要进来？”张大伯那有些别扭的普通话声在这寂静得只能听见水滴嘀嗒声的洞穴之中响起。

宁往刀山去，莫到鬼门来？

我听着张大伯那不甚清晰的话语声，眼中是那鲸油灯忽明忽暗灯光，心中没来由的一寒。

这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

那门后，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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