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两点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睡梦中叫醒。
“韩嵋,快起来,陪我到殡仪馆走一趟。我爸刚打来电话,说他们那儿正闹鬼呢!”电话的那端是我的密友赵丽,从语言的语气上推断,她不大像是成心拿我开涮,似乎真要立马就和我一起往殡仪馆奔似的。
“甭逗了,赵丽。准是你老爸又喝多了,你还认真呀?”我没好气地说。
“真不是逗你,韩嵋。甭管是真是假,你就陪我跑一趟吧。”赵丽带着哭腔乞求我。
到了殡仪馆,赵丽的父亲赵大爷战战兢兢地把我们带到了停尸间的门口。
我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往,假模假式地将耳朵贴在停尸间的门缝上,静听着内里的声音。
呀,好家伙,原本只是想做戏给别人看看的,没想到就这么一比划,还真让我给听出了点儿名堂。停尸间里,简直有脚步声由远而近地向我的听觉器官传了过来。
是不是处于假死状态的人又活了过来?这种事对我们法医来说并不新鲜。
我对赵丽做了个鬼脸儿,想小小地吓她一吓。
突然,一阵嘶哑的女声随同着脚步声在停尸间里轻轻地回响:“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稍息、立正、齐步走!”嗬!内里正在练习呢。
接着,又是一阵令人恐怖的笑声,由远而近传入我的耳中,这笑声很稀奇,令我为之一惊,冷汗淋漓。此时现在,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处于应激状态,时刻准备拔腿就跑。
说着实的,干了十几年的法医,我还真没见过这阵势。那时的情景很有些令我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只管我一时还很难理智地剖析和判断停尸间里正在发生着的故事,但恐怖中我仍是坚信,故事的主角是人而绝不是鬼。
咳,既然认定停尸间内里绝对是人闹而不是闹鬼,那就让我们深入闹市去探个事实吧!也许是法医的职业习惯吧,胆儿都快被吓破了,我还缅怀着揭谜呢?
我故作镇静地向赵大爷要了钥匙,那会儿我真是太没前程了,双手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把门锁给打开。
停尸间里,死一样平常的幽静。若是一直是这样,倒也还正常。您想啊,这满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些不会制造声音和消息的家伙儿,它能不静吗。
可适才在门外,我明白听到了由人制造的声音和消息,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该不会是我一时发生了幻觉吧。
幻觉是一种精神症状,常见于神经病人。哦,这里需要诠释一下,我可没说我有神经病,但我简直曾经发生过幻觉的精神症状。实在每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下,都可能或多或少地泛起一些精神症状。
对于一个精神过于紧张的人来说,泛起幻觉并不新鲜。可我是个跟死人打交道的法医呀,法医在停尸间里泛起了幻觉,这也真有点儿太跌份了吧。站在幽静的停尸间内,我悔恨地暗自思量。
突然,我死后传来了赵大爷的一声惊叫:“啊?遗体呢,遗体怎么全都不见了!”
可不是,停尸台上一无所有,平时这里可是卧无虚席呐。遗体都哪儿去了呢?我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后,漫步走进内里的一个小间,发现一群遗体一个儿挨一个儿地靠墙而站。“这是怎么回事呀?遗体怎么都站到这儿来了?”
赵大爷惊慌而疑惑地问。这时我已经对照默默了,我知道这是有人行使尸僵征象导演的一场开玩笑。
人死后不久,全身的肌肉就会徐徐地变硬,枢纽也会徐徐地牢固起来,遗体会变得像根木头一样的僵直。“木头”嘛,固然就可以在活人的辅助下靠墙而立了。
“来,咱仍是先把遗体一个个儿地放倒,再看还会发生什么情形。”我一时拿禁绝下一步该怎么办,因此出了这么个损招儿,也算是个缓兵之计吧。
我们仨儿把遗体一具具地放倒在停尸间的地上。在移动第四具遗体时,赵大爷又是一惊一乍地大叫了起来:“纰谬呀!总共是8具遗体,这怎么成9具了?”老爷子这么一喊叫,惊得赵丽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哎唷,这父女俩真是太能折磨人了,就这么会儿功夫,差点没把我的心脏给蹂躏碎了。
静下心来,我发现靠墙角的那具遗体,罩着一床白床单,透过那床单看去,遗体似乎在动。我犹豫了一下后,上前一把将白床单从遗体的身上扯了下来。这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女人泛起在我的眼前。这女人的两只手,牢牢地蒙住了她的双眼。我情不自禁地伸脱手去,想把这女人的双手从她的脸上移开,露出她的庐山真面目。
未曾想,慌里张皇的我竟触到了人家的胳肢窝。只听这女人突然像炸了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人家老姐姐全然掉臂身边那几个弟兄们的“安危”了,小女人似的拔腿就跑出了停尸间。
她这么一跑,停尸间的那帮遗体们就又给我们出演了一幕悦目的动画片,几具相互挨靠着的僵尸,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来。
这时,我们可爱的赵大爷才总算是活得正常了,只见他一拍大腿说道:“嘿,这不是老李家的那个疯妻子嘛!哦,怪不得那天她傻里傻气地冲着我又是敬礼又是嚷嚷,说她是什么纵队司令,建军节那天她要校阅她的军队。敢情,呵,原来她的纵队就在我这儿呀!”
这一场“闹鬼”的事宜又使我长了见识,这世上的事啊,可真是无奇不有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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