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金秋时节,山谷里稻浪翻卷,果树飘香,无忧谷再次迎来了丰收。
经过几年的经营,无忧谷范围括大了原先的十倍,人口也激增了十倍,千余的人口,已经有了一个小镇的规模,而我也从最初的亲力亲为脱开了身。
走在田间,收割稻谷的村民冲我挤眉弄眼:“青青姑娘,又去找拾郎啊!”
拾郎二十五岁了。
外面的世界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属于他父亲的那个皇朝已经覆灭,新朝是一个造反的将军建立。
我曾问他有没有什么打算,他很平静的表示,只想在谷里一直生活下去。
“只想生活在有青青的地方。”
表白的猝不及防。
不是不心动的。
我也是个女人,有人示爱,还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难免会得意,会骄傲。
拾郎的小院子里坐着七八个孩童,他们在跟着学写字。拾郎必竟曾是一个皇子,没被迫害之前,受到过很好的教育。他教过的第一批学生,已经能读懂一般的书籍。这对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本领。
因此,无忧谷的人都很尊敬他,没人敢小看他是个瞎子。
我一走过去,孩童们都站起来打招呼:“青青姐姐好。”
我在石板上写出一些在这个世界看来是很古怪的符号,教他们念:“一,二,三,四,五……”
这是我梦里出现过的,觉得好用,就教给孩子们。
忘了说,我是他们的算术老师。
拾郎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突然插话:“青青,孩子们说,你教他们的数字和我教的不一样。为什么?”
“哦!是这样,你教的可以用来读书写文章,我教的只用来算账。”
他试探着问:“能教我吗?”
“当然可以啦!”
我笑着把住他的手,用白粉块在石板上描摹数字:“这是一,这是二……”
身后的孩子们忽然大叫着一哄而散,捂着眼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嚷嚷,让他们的爹娘来给先生操办婚事。
最怕现场突然安静,我感觉到拾郎握着我的手剧烈的颤抖。我感觉到不好意思,想要分开,却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紧贴着他的胸口,听那擂鼓一样的心跳。
他的声音嘶哑绝望:“青青,我真恨自己是个瞎子,这让我配不上你!”
让我心里瞬间揪疼。
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感觉这么美好的少年,就像神之子,却被人残忍的伤害。他让我心疼到颤栗。若说那时是怜悯,此刻就是揪心。
为了表达我从未觉得他配不上我,我掂起脚尖亲吻了他。唇瓣碰触的瞬间,我们都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颤栗。
脑海里像是燃起了澎湃的烟火,让我晕晕乎乎,几乎站立不稳。再看拾郎,他似乎更不妙。他的心剧烈的跳动,那已不单单是心动,情动的表示,简直是心脏病发做,快要翘辫子的形容。
“警告,警告,宿主你违反天道法则,将接受惩罚。”
我用尽力气给出了最后命令:“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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钧天界,钧天帝君看着忽明忽暗的一盏命灯瞪大了眼,下一瞬,他就捧着这盏命灯出现在天箓宫。
司命也是偶有所感,正揪着鬓发苦苦思索。
“司命,这是怎么回事?”
钧天帝君人未至,声先到。
司命死死盯着岌岌可危的一豆微光,不确定的说:“冥太子在凡间要死了?”
凡间死,意味着回归天界,可这命灯……
钧天帝君一字一顿道:“本君是想让他在凡间死,可不是想让他神魂寂灭。”
司命再次翻看少冥的凡间命格册,上面多了几个字:“二十五岁,情动,心伤。”
仙箓宫的命格册直通天道。
在这之前,所有人的命格都掌握在天道手中。司命感悟天道,方能书写命格册,可不是他想怎么编怎么编。
可现在,少冥的凡间命格既不在天道掌控下,也不在命格册里提前预示,只能在事情发生过后,通知你一声。
就好比原先的天气预报:明天有雨,请带伞。改为只告诉你:昨天下过雨了!
红彤彤的姻缘树下,月老正看着一对刚长出来的果子,这对果子刚结成形就红的耀眼,有一条红色的虚影将两个果子紧紧相连。
下一瞬,他就来到了仙箓宫。
“司命,钧天太子命数有变,他的姻缘线……”
见钧天帝君也在,拱手行了一个礼:“帝君,恭喜。你们钧天界要办喜事了。”
再然后,他看到了那盏行将灭掉的命灯:“当我什么都没说。”
“是谁?”
钧天帝君脸上的表情已是不善了:“这三界之内,是哪一个要成为我钧天界太子妃?”
“告辞。”
月老二话不说,消失了。
司命一直在抹脸上不存在的汗。钧天帝君执掌钧天界十几万年了,早就想退休,可他千难万难只得了这么一个嫡子,好不容易熬到了飞升上神的机会,只差这个劫啊!
只差这个劫!
钧天帝君下诏,命吏属钧天界的所有神官,凡不当值的,都要下界寻找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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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幻化成形,只觉天地之荒谬,莫过如是。
悲哀呀!几百年了,谈个恋爱怎么这么难?
我问小黑:“他还好吗?”
语气有说不出的怅然。
小黑道:“不太好,但也不太坏。大抵你不去招惹他,他还能活很久。”
我知道它说的很对,人妖殊途,注定了这一场爱恋没有结局。
这一次我昏睡了五年才醒,拾郎也差一点死掉,再样刻骨铭心的感情,如果要付出性命去,似乎都不值得。
听说拾郎也看开了,在我醒来的前一年成了婚,娶了一个外面逃荒来的女子。我去看过他们,他们生活的很平静,那女子贤惠秀丽,两人相敬如宾。
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又过了几年,收养了一个孤儿。这一年无忧谷再次扩张,人口超过了万人。
经过了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恋情,我暂时放弃了情情爱爱的尝试,人生苦短,而妖生亦不算漫长。璇玑珠告诉我,如果我不在百年内修成真正的人身,大抵,六百岁就是我寿元终点。
而我已经五百多岁了。
闭关是免不了的。
在我宣布闭关,把谷里大小事务交代下面人打理时,听到有人似是无意间闲话了一句:“最近谷里好些人都要修仙呢!拾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拾先生,就是拾郎。
对于拾郎为什么要修仙,我隐约知道,又不愿去深想。
这一年他都四十了,以如今世道凡人的平均寿命而言,他都算土埋到脖梗,还修的哪门子仙?
除非他是个为修仙而生的,天生天养的仙胎。
我本想闭关之前再看他一眼,兴许这是有生之年最后一眼。
然而最终做罢了,因为站在他家的院门外,迎接我的是他妻子防备的目光,和他养子维护养母的警觉。
我瞬间神情狼狈,摸索出一个册子递过去:“这个,是修仙的入门之法,玄门之术,和我的修炼法门不一样的,我也用不了……”
他的养接了过去,一开口就让我破防:“我父亲是个盲人。”
我捂脸狂奔,不忍直视自己的内心::温青,原来你是有所期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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