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产房里,一个叫林歌的妇人正在待产,尽管疼痛使她面部扭曲,可再扭曲都是那么美,这使得妇产科医生都不忍心了,缓缓给她打了麻药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人也昏昏沉沉的,仿佛听见产房外哪个尖嗓子的聒噪女直叫唤,烦得林歌没法睡觉:“造孽了,生了个女孩还这么丑。。。”
林歌可不关心别人造什么孽,反正不是她自己造孽。她解决了个大包袱,把孩子生下来了,这样如花似玉的年纪,美好的生活可不能被一个孩子给拴住。她的老公夏浮生答应好了,生完孩子她爱上哪上哪。
眼看天黑了又亮,一把刺眼的阳光死死的盯着林歌的漂亮脸猛晒,就是不肯离去,她闭着眼喃喃道:“谁给涂个防晒霜啊。。。有人吗?” 她生怕这烈日把她的小脸晒黑了,那可就不美了,想努力挪动身子,又没有力气。不知时间几何了,老公夏浮生这个儿科医生才抱着孩子姗姗来迟,旁边跟着一个胖胖的短发女人,是林歌最不想见的女人,胖女人嘴里用极小的声音叹着: “唉,造孽。”夏浮生给了她使了个眼色太才住了嘴。
“女孩,看看?” 夏浮生把孩子递给林歌。
“不是男孩吗?”林歌问了一句。
“谁跟你说的男孩,一直就没把啊。”
林歌费力地支起身子,朝孩子看了看:“怎么这么丑啊,拿远点。”
“刚生的都丑,没常识。”他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他老婆林歌。
夏浮生看见树下树荫闪动,有些凉意,便给孩子取名夏茵茵,从此开始了他笨拙的育儿生涯。林歌这年轻妻子当得若有似无,仿佛生了孩子便任务完成,像她期望的那样兀自享受生活去了,一点愧疚都不曾产生。当初夫妇二人不通知家人,老夫少妻私奔并结婚,谈了一场汹涌澎湃的恋爱,谁能想到这爱如潮水来得快去得更快,除了脸,双方都两看生厌,每感话不投机,旁人眼里的男才女貌竟是貌合神离。
老直男夏浮生虽是儿科医生,却根本不会带孩子,既不温柔更无耐心,动辄骂她以泄心中怒火,有时几天不回家,夏茵茵便脏如乞丐了。她般野蛮生长,很皮实,从来不哭闹博关注,只可惜越不哭闹越没人关注了。夏浮生为了图方便,给她一两个月就推个寸头,衣服穿最过时的,或者他自己的,心情郁闷时还对她的外表及人格一顿冷嘲热讽,如“猪头蠢脑,扫把星,城墙厚的脸皮,吃屎都被狗推倒的棒槌”等。夏茵茵听到这些言论自然不会开心,但也不会躲在房间里黯然神伤,她觉得她就是这样的,蠢笨丑挫,一无是处,那又怎么样呢,能活着都是万幸了,有些人还活不了呢。
到了青春期的夏茵茵实在是忍不住想咨询她爸一个问题:“爸,我是个女的吧?”
“你什么意思?”夏浮生即刻警惕起来。
“别的女的都是长头发啊,我也想留长的。”夏茵茵自卑地摸了摸短如寸草的头发。
“你这么丑只能留短的,长头发就是猪头上挂假发!能好看?”夏浮生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却在这之后却不给她理寸头了,想想也是,毕竟是个女的,遂换成更丑的锅盖头。
一天,夏浮生回家后,发现夏茵茵全身散发着屎尿味,便问:“你掉粪坑了吧?”
“我没借同学铅笔,他们去厕所抬了一盆尿浇我身上,我还喝到一点了,应该不会死吧。”夏茵茵淡漠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谁教你小器成这样?做人小器就被人欺,你自找的。”夏浮生一听这种事就上火,真想一巴掌扇翻这头猪。
“我才有一支了,被他们弄丢了再也没有了。”夏茵茵掏出一支又短又小的铅笔来。
“老师就任由他们胡闹,怎么不管?!”夏浮生说罢立刻心虚,他自己就管不清。
“老师还说我不洗澡,臭呢。这不,我今天直接被赶出来,不用打扫卫生了,老师臭到请病假,哈哈哈哈。”夏茵茵不仅没哭,还笑了。
夏浮生心里一紧,再没良心的人到此时也会生出心酸来,女儿时常灰头土脸,很有可能是被同班人欺负傻了。从那以后夏浮生就长了个心眼,可能凡事都要过问一下女儿的,与其说是过问,不如说是盘问。可他也不知道如何对待女儿为妥,于是给买点贵的智能手机让她在小伙伴长长脸吧,这已经是下了他最大的血本了。
夏浮生本来是不缺钱的,可人一飘便做了个亏得底掉的投资,因此变得生活都有些困窘了。不过,过得再差面子也要硬撑,所以此事绝不能告诉林歌,会被笑死,而夏茵茵又小,如何交得起她的学费呢?真是内外交困。
说来也巧,过了不久夏浮生就说遇到贵人了,通过什么特殊关系把夏茵茵塞到了个新办的贵族中学,“A城一中”。听说他第一时间就会给女班主任“贿赂”,塞红包,送礼物,无所不用其极。
“爸,这个学校的招牌哪去了?”夏茵茵第一次来,见新学校没有名称,光有个水泥大框,光秃秃的,甚是不解。
“招牌被雨水腐蚀了,他们在换。”夏浮生轻描淡写地说。
“不是新学校吗?”夏茵茵纳闷,这雨水怕不是硫酸吧。
“问问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给我好好念书才是正道!”夏浮生没好气地说。
夏茵茵总觉得家里瞒着她点什么,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这个学校没有太多的学生,有学生便都是那种呆呆笨笨,亦或是行为乖张的,要么沉浸在不着边际的幻想里无法自拔的,青春期的小孩可真是一点也不好相处啊。学校是半封闭式,竞争压力极大,同学们都学得精神恍惚了,全然没时间交个妥帖朋友。学校装饰也不好看,除了灰白就没有其他颜色,校服也是,完全没有青春活力可言,这让对色彩敏感的夏茵茵非常苦恼,她以画画作为业余爱好,好排解些莫名袭来的空虚。唯一的好处是这学校是半寄宿的,周末可以回家,平均两个人一间宿舍,也有一个人的。夏茵茵非常幸运地分到一个人一间的宿舍,这宿舍修得格外人性化,床角都被记忆海绵包起来,根本不会磕碰到。每天晚上宿管阿姨还挨间送粉红色的草莓味学生奶,倒是助眠,喝完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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