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杀人与救人
顺着阎王的目光向外看去，只见大门右侧缓缓走出一个人影。他的手中是已经未出鞘的散魂剑，披着红如血的斗篷，在火光下微微显得有些晃动。
夏时觉得自己心惊了一下，斗篷下，她能够看到是邵方的官服。自从认识邵方这个人之后，她就没有见过他穿官服，印象里的那次还是三年前穿过，只是她始终忘不了，那官服中人冰冷与嫌弃的眼神。
“邵家家主，地府小判，拜见阎王。”
他的声音冰冷冷地传来，没有看夏时，只是对阎王行了个礼。
“邵方啊……”阎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把他行礼的手按了下去，“这是你最后的任务，完成了，鬼界始终会以你为尊。”他靠近邵方的耳朵，蛊惑性的声音传来：
“用人间的话怎么说来着……应该是，你在这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无常顺口接话：“是鬼。”
阎王笑道：“无常，只可惜你不是人类。”
邵方没有说话，夏时想开口喊他，可不知什么原因，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用力张口大喊，却吸入了灰尘，捂着嘴猛烈地呛咳起来。
邵方对阎王一点头，顺着那留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路向夏时走去，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咳咳咳……邵……”
散魂剑平举，抵住她额间。邵方的眼睛被火光染得一片血红，他张了张嘴又把剑放了下来。
“邵方，你应该很清楚不这么做的后果，对吧？”阎王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邵方转过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道：“总是要结束的，再让我跟她待一会儿。”
阎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于是邵方再次面对夏时对她陈述：“带你来不是为了取你一魂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件事。”
“最开始那个在我降妖时候打你的，是来这边玩的死神，无常也在场，我就知道阎王可能等不了了，留了个心眼。后来在我家，无常来找我，跟我也说了这事，准备找时间取你一魂。”
邵方说到这儿，伸手覆盖上夏时的喉咙，冰凉的触感让夏时一松，她咳嗽两声，似乎能够说话了。
“所……所以你把我骗到这儿来？”夏时喘着气，伸手按住散魂剑，它没有任何寒气，只是任由夏时按着，“邵方，你做这些，有半点儿愧疚吗？”
判官笔此时收了金光，钻进在邵方的衣服里，夏时没了任何保护，灼热的空气差点烧破她的皮肤。
邵方知道在这个温度下不能让她待太久，回头看了一眼无常与阎王，一只空余下来的手按住了夏时的后脑勺，低头碰在她的嘴上。
不算吻她，只是在阎王与无常看不到的位置咬在了她的嘴上。力气很大，霎时间血腥味充斥着夏时的鼻腔。她没有躲开，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在血液涌出的一瞬间，邵方贴着她的嘴说了句话。
邵方没有很快离开，堵着她的嘴，一遍一遍地重复，让她能够有的时间去清晰地判断那是什么词。
“believe me”
直到夏时动了动嘴唇，把这两个单词重复过去，邵方才放开她。伸手解开了她手上的红绸。
“我留下来做纪念了。”他说，握着散魂剑的手推向夏时，似乎要把散魂剑塞进她的怀里。夏时下意识接过，接下来就是后背一空，强烈的失重感袭来，热浪吹散了她的头发，几乎把她的身体烧透。
她闭上眼。
believe me
就算是这样，也能相信吗？
咔哒一声，脑海中许久未出现的电流声音再次响起“……入深渊……赴黄泉……”
邵方看着面前的女孩跌落，没入火海，阎王跟无常也走到那火海旁边，低头看见了真真切切的一幕。无常顿感惊讶：“你，把散魂剑扔进去了？”
“有什么关系。”邵方转过身走回来，冷着脸，“这样练出来的圣器更好，不是吗？”
阎王却笑：“我以为，你作为邵家家主不会愿意把这个传家宝贡献出来。没想到……”
“没什么不可以的。”邵方走到阎王身边，转头看那翻腾的岩浆，“炼出来的圣器，主体既然融了我邵家的心血……”扭头又看向阎王，一字一顿道：
“就是我的！”
阎王对上他的目光，冷笑道：“你这是铁定了要骑到我头上来啊！”
“自然。”邵方对他一拱手，“小人告退。”
炼出圣器是需要时间的，那融合东方与西方的血液似乎找到了归属，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岩浆里卷起了一层薄雾，悠悠然钻进了正转身离开的邵方手中的红绸中。
无尽的坠落让夏时觉得很慌乱，明明岩浆近在眼前，却没有落入，像是那岩浆也在不断褪去一样，让她能够细细品味口中的血腥。
正当她想着死后自己剩下的魂魄将要何去何从的时候，周围能灼人的温度却突然下降了下来，紧接着，自己落入了一片柔软之中。
她猛地睁开眼，手中散魂剑已不翼而飞，自己正跌坐在被紧紧撑起来的白绸缎之中，像是一个弹性极好的蹦床，不远处飘着一个鬼魂。
“宋雨佳！”惊讶之余，她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儿？邵方叫你来的？他能控制鬼魂？”
“……放屁……”宋雨佳先是无语，然后冒出来了这两个字，这时，夏时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小姐，您没事吧。”她循声望去，只见周围白色绸缎紧紧固定在石壁上，石壁上是数以万计的壁虎，蜘蛛，紧紧地牵扯住白色绸缎。而在一侧石壁的上面，是稳稳攀附着的芒果跟端念梦。
“你们……”夏时一时语塞，她知道邵方那句“believe me”为何要这般说出口，定是因为他迫不得已必须要这么做。
脑海中过电流般闪过过去宋雨佳带她进入幻境之中的场景……也就是说，她在自己周围设了一层幻术，蒙蔽了阎王他们？
这样的行为真的可行？不会被发现？
虽然弄清楚了邵方的那句“believe me”，可夏时此时却担心，邵方救她这件事会不会败露，被发现了之后，他又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品尝着口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夏时握住了端念梦伸向她的手，直骑在了芒果身上。她的心中没来由地慌张，加上手中的散魂剑不见了，以及前几天邵方跟梦境之中血淋淋脑袋重合的景象，让她觉得非常难受。
“还有两个人，有一个说是你哥，在外面接应我们。”端念梦说，就看夏时抖了一下，于是道，“放心，我看他自己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懂不懂阴阳都无所谓……”
芒果带着他们飞快地进入了一个洞穴，宋雨佳收了白绸也飘了过来。那些爬行虫飞速地隐藏在了地面的深处，只剩下两人一妖一鬼，速度很快地前进着，不过片刻，便出了这个小山洞。
夏刻跟邵弘轩站在山洞门口，两人一人一把剑，鬼魂已经不知道被斩杀了多少，终于等到了夏时出来。
“放心，这只是游魂。”端念梦把夏时扶下来，拍了拍芒果的头。夏时这才看清楚芒果的模样，确实……丑。
不过她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一声“哥”之后，直接跑到夏刻旁边，一个熊抱扑了过去。夏刻把剑往地上一插，似乎很是疲惫，揉了一把夏时的脑袋，叹道：“邵方真会使唤人……”
“不使唤你你的宝贝妹妹就要命丧黄泉了！”邵弘轩白了夏刻一眼，“行了，记着我告诉你的方法，快些离开这儿，小邵把她的事情都打点好了，出了鬼界就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了。”
他顿了顿，又说：“天生的阴阳眼不能去掉，她若是还想吃这碗饭，今后给鬼差送捉的鬼的时候用邵这个姓。”
邵……
“邵方会怎么样？”夏时在夏刻准备带她走的时候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放心，这小子皮厚，不会有事。”邵弘轩说，但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这点，同邵方的那种想说又说不出口的反应如出一辙。夏时等着他的下文，始终没有等到。
“来不及了，再等，阎王就会发现了！”邵弘轩催促，夏刻也不由分说，拉着夏时就离开。
仍是杏花林，只是此时已经是白雪皑皑。夏时直觉眼前一片雪白，风与雪无情地打在脸上，感觉生疼。等再回过神来，她看到了熟悉的环境。
荒山，上次是小蛇带夏刻来接她的……
对了！小蛇！
她猛地伸手摸自己手腕，却摸了个空。小蛇留在了鬼界，红绳也被邵方取走了，她所经历的这一切，除了嘴中的血腥，其他似乎全都被抹去了痕迹。
“走吧。”夏刻拉过她的手，带她下了山。
天边，即将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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