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视着宛若恶鬼狞笑的陈峯,不禁凉飕飕地打了个激灵,待转念想到,葬在恶魔如他手里的那条条人命,大抵是同昨日的我一样,在他披着羊皮的精心伪装之下,步步无知地跌进深渊,陷其狼口……
设若不是邝猖源的赶来,我的下场亦然如此。
想着想着,我再将一个激灵,冷汗濡湿了背脊,渗着丝丝凉气。
“靠!”
怒喝声掺拌着闷响声,邝猖源趁我后站了几步,大力往陈峯腰腹又是一脚。这次他显然发了猛,陈峯面孔扭曲地痛叫出声来。
我跨步过去,挡住了邝猖源的攻势,正寻思着该怎么说,眼泪似乎流尽的张萍怅惘无力地道:“你杀了我和陈峯吧,别这样折磨他了。就如那些死在我们手里的人,我和陈峯也不曾折磨过他们……”
“他们命都是被你们索的,难道那本身不是一种折磨吗?”邝猖源肝火愈旺,驳斥了张萍的话,“在丧尸的追击中,好端端的他们还有生机可言,纵然渺小……可你们呢,连他们那点最后的生机都要暴虐地去弑夺,可能灵魂状态下的他们,憎你夫妇还憎逾丧尸!”
一语毕落,仿佛渐渐凝固化的气流抑压着邝猖源些许不适,他缓缓迈步走了出去。
我独伫在陈峯夫妇身前,回目看望这两人一眼,陈峯的目光游离无魂,对周遭的所有视若无睹,张萍对视我的眼神积满歉仄,不足几个吐息的时间,溢将出来的满满愧疚使得她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
我品不出甚滋味地抓紧邝猖源的步伐,很快来到院里看到了他,他两指拈着一支烟,浓浓的烟雾一如他满怀的阴郁喷撒而出,像极了一个孤独患者。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邝猖源吸烟,烟应该是从昨天那番“收集”的某间屋子里拿的,不然不会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
邝猖源斜睨我一眼,淡淡地问道:“抽吗?”
“抽。”我说了一句,他递向我一支烟并燃上了,我缓下来感受浓烟的流窜。
上回有时间抽烟是在哪个时候,我已经记不得了。
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我忽问道:“从第一次看见陈峯的那时,大侠你的火眼金睛就察觉到了什么吧,不然也不会那般问了。”
再忆那时,我真觉得自己特别愚蠢,在邝猖源的钉问,我竟然还想着帮陈峯打个哈哈含糊过去,焉知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
“对。”邝猖源一面颔首,一面解释:“从第一眼看到陈峯,他的眼神就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余光扫向摄像机更是验证了这一点,好像在他的眼中,当可能具备的危险因素出现的时候,他最想保护的,并非妻子,而是那两台冰冷的破机器。”
这些入微的细节,别在那时我处在惊惶状态,哪怕是如今这样我可能都不大能看出来,我再次被邝猖源的能力折服,惊喜相加。惊的感觉他已给了太多,喜的是能在末日里和这样的人相伴,想必刮彩票都刮不出来吧。
沉默了半晌,我终将问出遏压了挺长时间的问题:“大侠,你决定怎么惩治他们?”
“这样的人,给他们一百条命都不够杀。”邝猖源脱口而出,言下之意自是给陈峯夫妇定谳了死期。
我嗫嚅道:“能留他们条命吗?”
“留他们命做什么?他们又会做什么?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怜悯。”邝猖源兀自换上一支新烟,神情冰冷到不带丝毫情感。
其实我内心很踌躇矛盾,为曾欲杀自己的人求情,以往我是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可在丧尸的灾害面前,我仅想多看看几个活人,以此妄想幼稚地找回那消逝的希冀。
见我没有言语,邝猖源似是妥协了,指了指厨房说道:“你去烧点热水吧,待会煮碗泡面吃完我们离开这里,陈峯还有张萍我会留他们条性命的。”接着递给我火机。
“好。”我有些欣喜和意外地应上一句,倒没想过邝猖源会这般听劝,我还以为以他无常的脾性非杀了陈峯夫妇不可呢!
我从背包里取出几袋方便面,走向了略显黢黑的厨屋,昨夜张萍煮面烧过的残痕仍有,借助这些“二次品”我很快速度烧好了火,倒着矿泉水认真清洗了锅(我不确定张萍是怎样下药的),紧着再倒些进锅,等着水煮沸我再决定放面。
少顷时间,烈火的疯狂舔舐温热了锅中水,我放了四五个人的面量,飘香的调料包犹将我勾回了仓促工作只顾得及吃方便面的那会,俨如丧尸就是一场梦境,真实得属实过分。
将面盛好,我赶去寻邝猖源食面,左右不见他,我兀的盯向那间囚禁陈峯夫妇的房间,不知什么时候合上了门,安谧得有若坟茔……
我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刚欲推门进去,邝猖源即推开门出来,手中拿着的是那柄我搜罗到的水果刀,上边滴落着新鲜的血液,那声音向耳古钟般轰得我心中一窒,我神容惴慌地撞开邝猖源,睖睁着里面的血腥场景,良久良久都吐不出语言……
陈峯和张萍躺平的身躯相向,憎凸出来的眼睛令人寒毛卓竖,颈部的伤口深幽如渊,沁鼻的血味侵蚀着人的食欲,地面勉力挣扎的痕迹终究徒劳一场……
我怒焰暴涨地看向邝猖源,喝问道:“邝猖源!你不是说过不杀他们的吗?为什么我都替他们求过情了你还要这样做?为了你的一己腥欲吗!?你的承诺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这是我头一次直呼邝猖源的真名,愤怒近乎逾越了我的理性。
“放了他们?后边他们倘若再遇到其他人,你能保证他们就不拍那狗屁的纪录片了吗?!你能保证他们不再残害一个人了吗?!”邝猖源将还摆在边上的摄像机砸得个稀碎,怒火也蹿将上来,“如果不是我昨天费劲力气杀了那个病毒完全扩散体的丧尸,再几近舍命下拼赢陈峯来到这里救你,你可能早就成了这碎机子的破图像了!对待恩人你就这态度吗?!”
我和邝猖源自相目眦欲裂,就像结了世代仇的两个人,终是我的焰气在他诘责厉语里慢慢萎靡缓逝,整个人蔫将下去。
邝猖源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放缓了语气道:“残冷之极本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遑论是眼下这个当口……我们绝不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和我,犯了错的陈峯和张萍……”感喟一句,“有些时候,杀戮等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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