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果真并非空穴来风。
虽然这里大部分建筑的轮廓都还有所保留,但早已成了无法居住的断井颓垣。
反倒是些临时搭建的窝棚花花绿绿,衬着模糊的夜灯,构成了奇异的风景。
亮的地方亮着,暗得地方便更暗。
仿佛任何污垢与阴谋都可藏入其中。
她深吸了口温热的风后不禁疑惑:“长湖镇不是靠海吗?为何没有闻到海腥味?”
“姑娘有所不知,离这里最近的长海还要往东行船两里地,而这通往长海的河又称作南水河,味道仅有微微咸涩,原本是此地居民的主要水源。”黄老七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沈桐儿看他身上血迹斑斑,不由劝说:“你还是去治治伤口吧。”
黄老七点头哈腰地道谢离开。
整个过程都选择围观的吉瑞终于开口:“花姑娘,事实证明我并没有用假地图欺骗你,这回你总可以给我解药了吧?”
花病酒的脾气虽如疾风骤雨,但对害死这种平凡少女却并无兴趣,挥手便给了她颗泛着草药香气的丹药。
“多谢。”吉瑞赶快服下,然后才走到苏晟面前告别:“公子,我妹妹还生死未卜,暂时不能与你们多留,后会有期。”
丝毫不想后会的苏晟嗯了声便算回答。
沈桐儿习惯性插嘴:“如果你实在找不到,可以喊我帮忙。”
吉瑞苦笑,转身便独自走向亮着孤灯的水边集市,留下了个寂寞的身影。
——
原本在死亡阴影下覆灭的小镇,因着奇异的生意而再度走向繁荣,这过程总是黑暗而畸形的。
鹿家人并未等待太久,便等到张猛带来了位文质彬彬的公子。
这位年轻公子衣着考究,目似朗星,唇角笑意亲和满满,站定拱袖道:“在下长湖水商行老板齐彦之,不知花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张猛自然唯雇主命而是从:“方才是张某鲁莽。”
花病酒好奇瞧了过去:如此个文弱书生模样,恐怕不用异鬼,就算是个习武之人都可抬手要了他的命,实在是与想象中的犀利相去甚远,可是有勇力发这等横财,不可能没有本事,越是看起来不叫人有堤防之心,恐怕越是危险。
齐彦之又笑道:“听闻花姑娘是为了鲛膏前来,但现在时辰已晚,实在不适合谈生意,您看是不是先休息整顿一夜为宜?”
“久仰老板之名,老板所言甚是,我们日夜兼程到此早已疲惫不堪,更何况还有伤员。”花病酒也陪笑:“只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长湖镇可否有环境稍好的客栈?”
齐彦之叹息:“客栈倒是有几家,恐怕都入不的姑娘法眼,倒不如随在下到寒舍一住?”
“如此更好,只不过实在是叨扰了。”花病酒答应。
齐彦之又笑起来,脾气好得不得了似的:“哪里哪里,能与鹿家做生意,那是齐某的荣幸,来,这边请。”
——
虽说水商行被主人唤作寒舍,但它的环境可比周围的破败与狼狈强得太多。
沈桐儿跟随众人进入大门后,左右环顾四下新修起的小楼与厢房,不禁感慨道:“能在这种地方活得像个富贵人,齐老板的本事可真大啊。”
“谬赞,不知姑娘是……”齐彦之温和询问。
“也是我们鹿家的御鬼师,别看年纪小,一身本领厉害得很。”花病酒夸大其词道。
“失敬失敬,其实行里也有位少年英雄,如若姑娘有兴致,明日可以与他比试比试。”齐彦之十分健谈:“否则在这荒僻之地,本也没什么生活趣味。”
“好啊,我还从来没与人比过武呢。”沈桐儿欣然同意。
齐彦之不紧不慢地将他们带入后院,停步道:“刚好之前的客人都已经押货离开了,如果房间不够,齐某再想办法。”
“无妨,我们挤一挤便是。”花病酒明眸善睐地笑得可人:“已经打扰到齐老板许多,本就不好意思,其余困难理当自己克服。”
“那你安排下。”齐彦之吩咐张猛。
张猛雄纠纠气昂昂地答道:“是!”
齐彦之终于放心离开,文弱的身影缓慢地走离了这死寂的院落。
——
在一番旅途劳顿之后,柔软的床铺简直比金山银山还要魅力非凡。
成功进入到房间里的沈桐儿瞬间扑倒在床垫上,高兴得直打滚:“太好了,终于不用餐风宿露、窝在野外睡不好了。”
向来沉稳的苏晟认真关注门窗,而后才在微光中恢复成白鸟之身,落到床头的木雕上静立。
“小白,好久没看到你可爱的模样啦。”沈桐儿毛手毛脚地拽住它的尾巴,把它硬拉到怀里抱住,蹭蹭毛说:“好软。”
苏晟忍辱负重,张着黑圆的美丽眸子道:“当心隔墙有耳。”
沈桐儿煞有介事地压低声音,表情美滋滋:“等明天他们谈拢价钱,拉上鲛膏,我们就里赤离草不远啦。”
白鸟不禁叹息,卧在缎面被子上不再动弹。
沈桐儿生怕被人瞧见,滚动着拉下不透光的床帘,然后才盘腿坐到白鸟旁边:“怎么啦?”
“你可真是天真。”苏晟问:“如果你是齐老板,只赚亡命钱的话,忽然来了这么群抬着数箱金银的竞争者,你会怎么做?”
沈桐儿冥思苦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晟默认。
沈桐儿说:“可是这次一起来的鹿家人,许多身手都在我之上,更何况花姐姐那么精明,不一定会吃亏。”
“随便他们如何,如有危险我定然会带你走。”苏晟叹息:“太晚了,直接睡吧,你需要休息。”
沈桐儿向来不怎么讲究,再度躺倒在枕头上嘟囔:“希望不要睡到半截有人来闹事,让我好好会会周公……”
她在柔软的床铺上浑身舒畅,很快便进入久违的恬静梦乡。
然而苏晟却仍旧保持警惕,比世上任何护花使者都要忠心耿耿。
他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生物,各种感官都敏锐到了极限。
特别是在这种凉夜中,几乎可以听见方圆一里内所有的动静。
谈话声、走路声、水声、进食声……忽远忽近、此起彼伏。
忽而就在这些平凡无奇的动静里,飘出了几丝幽怨的哭声。
是不止一个女子哭泣的声音。
白鸟慢慢抬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靠在桐儿身边许久都没有丝毫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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