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儿全不明白有钱有势的人何以如此丧心病狂,愣了愣才厌恶地扭开头,对面前满桌珍馐毫无兴趣。
结果未等黄思道缓和氛围,厅内又来了新的客人。
只见穿金戴银笑如弥勒的老妇,亲手搀着位身形颀长、气质文弱的美男子靠近桌前,乐呵呵地问好道:“今日黄知府与惊虚先生一同光临本店,实在是蓬荜生辉啊,这位就是沈桐儿沈姑娘吧?”
沈桐儿见两个老爷子前后起身还礼,对方也的确年事颇高,便随之站立问道:“您是……”
“哎呀,瞧我这老糊涂了。”妇人笑说:“老身秦望春,这位是吾儿、金银岛的掌柜陈云起。”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沈桐儿好奇地望向面如冠玉的陈云起,见他眼神净透,不禁徒生出丝好感,但转而念及这金银岛的复杂生意,又不信他表里如一,便决意坐下静待围观。
黄思道关怀问道:“陈掌柜身体恢复如何了?”
“多谢黄知府惦念,是比之前舒服许多。”陈云起举止风流,抬袖而笑:“最近常闻沈姑娘巾帼不让须眉,终而得见方知与想象不同。”
沈桐儿微微蹙眉:“怎么,你也想说我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陈云起弯着丹凤眼:“姑娘言重了,只因姑娘看起来一派天真而已,今日我们能团聚此处也是有缘,陈某便斗胆献丑,表演出皮影助兴吧。”
从某些方面而言,沈桐儿的确依然是个小丫头,她听了这话立刻开心鼓掌:“皮影戏?好好好。”
秦望春示意女仆们把所需的一干器具都搬上来,而后才落座于桌边。
周围明灯渐暗,幕布后倒照得亮堂堂。
陈云起走入其后,紧随而来的乐伶便开始吹拉弹唱。
那声音当真是金声玉振、雪起云飞,与这极尽奢华之所相得益彰。
陈掌柜所表演的正是沈桐儿两次大战异鬼的故事,他所制的皮影精巧如生,手法更是出神入化,仅在方寸幕布间便将那危机四伏的打斗演绎了出来,使得在场者无不屏息凝视,看到浑然忘我。
沈桐儿一会儿瞧瞧皮影,一会儿瞧瞧陈云起若隐若现的双手,反倒横生出了种此人亦挥舞着阴气鬼爪的错觉。
虽然现实中她没有抓住破坏灯塔的异鬼,但在这场戏里,小小的沈桐儿却将恶魔大卸八块。
倏忽之间,乐停灯亮,所有角色都碎成皮屑纷纷落下。
“好!”黄思道忍不住随大家鼓起掌来。
惊虚先生也在旁摸着胡子感慨:“都说陈掌柜的皮影戏是一绝,今日终于得见,传言果不欺我,只是这皮影制作不易,毁掉未免可惜。”
“好花还需赏花客,良琴重在知音人,陈某这出戏是专为沈姑娘而排,如今演完了,也便没有继续留着的理由了。“陈云起款步走出,苍白着脸咳嗽了两声,叹息说:“如此良辰美景最宜呼朋唤友,可惜在下这身子……阿娘,接下来就由您来招待贵客吧。”
“陈掌柜且慢。”惊虚先生站起身来:“今夜难得聚在金银岛,如果不下个赌局,是否有些糟蹋这番盛情?”
听他这么讲,沈桐儿顿时冒出丝不详的预感。
惊虚先生接着说道:“现在黄知府的孙儿仍未找到,我们为此焦灼于心,况且之前本就此事与沈姑娘有约,不如就在此处请陈掌柜做个见证,先寻到誉齐者得赤离草!”
看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为嘉荼得胜了。
沈桐儿毕竟年轻,若叫她时时刻刻都沉得住气也是太难,想起云娘那双虽美丽却无神的双眼,顿时答应道:“好啊,本也约好了,何必三番提起?难道还怕我出尔反尔不成?”
“沈姑娘痛快!”惊虚颔首。
陈云起沉吟片刻,又问:“赢者得赤离,输者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惊虚毫不犹豫地说:“既然黄知府认定誉齐丢失乃因异鬼之祸,那就堵上我们这双能识破异鬼的眼睛吧!”
沈桐儿深感意外,转而大笑:“用我的阴阳眼换你那昏花之物,你倒想得美!”
“怎么,沈姑娘是觉得老夫看不见异鬼?”惊虚气恼地拂袖,竟伸手射出几道暗器,寂灭了厅内光火。
黑暗中,顿时出现了双赤红的双眼瞪着沈桐儿。
“老先生又是何必呢?”陈云起立刻点起折子,又带来光明:“我金银岛取此名图得就是华光之盛,灭灯可不怎么吉利,此事若沈姑娘同意,陈某自然愿意做个担保。”
沈桐儿满脸不敢置信,盯了惊虚老头片刻,才轻声开口:“好,输的人就来把眼睛剜到此处,向黄知府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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