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颜色

大海，是很神奇的。

晚上，你还看到海面水平如镜，波澜不惊，一轮大大的月亮倒影在海面上。我会觉得，大海仿佛凝固了。瞬间，雾，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什么方向蔓延开来，海天顿时裹进了雾的幔帐。

若干年前，当我一个人站在渤海５号钻井平台的飞机坪上，环视夜雾弥漫的大海，我无法说出那种奇幻的感觉。夜雾（不是眼下的雾霾）分明是把大海与天空融合成一座博大辽远、无始无终、不生不死的神圣而庄严的宫殿。这浩浩渺渺的宇宙就是一座宫殿，雾就是亿万柱祭祀着的香烟，飘飘袅袅、散散漫漫；而朦胧、、浑黄如蛋黄般的月亮，是一盏光影膨酥的神灯。

此刻，我觉得钻井平台就是一个祭坛。

这时，一个人影浮游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他叫刘军波，是个年轻人，刚刚毕业不久的石油大学的学生。

他说：我父亲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真是未卜先知。

他是武汉人，长江边长大的。大海，一直是童年追逐的梦境。那时，他常常站在江边，想象浇水最终融入的地方。一年前，他不曾料想到，自己居然会这样站在大海的中央。

他问我：你知道，大海有多少种颜色吗？

我有点理屈词穷，便反问他：你说呢？

至少有一百种颜色。真的。

他语出惊人，语调却平平静静的。

就这样，他给我讲述了他眼里的海。辽东湾、莱州湾、渤海湾，不同的海域，海的颜色是不一样的；黎明、正午、黄昏、凌晨、深夜、春夏秋冬，不同的季节、不同的时辰，海的颜色也千差万别；背对阳光和面向阳光，海的颜色幡然不同；圆月当空与残月如钩，海的颜色会各具风采；风平浪静与波涛汹涌，海的迥然不同；日朗空明时与暴雨如注时，海的颜色大相径庭……在这个年轻人眼里，大海是一个色彩丰富的世界，永远拒绝单调、孤独。他说，他最喜欢的是日出或日落时分的大海，海的颜色是那样的绚烂、丰富。血红、橘红、橙黄、浅黄、淡黄、浅绿、翠绿、墨绿、浅蓝、深蓝、幽蓝……他会捍得忘我忘物，耳畔寂然无声，只有那变幻无穷的色彩。他自己好象也变成了一滴水，带入了大海。他告诉我，钻井平台在黄河口作业的时候，平台一侧就是一条海沟。海水晶莹透明，清澈纯净，沿着海沟的缓坡自深而浅，海的颜色也由深蓝、浅蓝至深绿、浅绿，咫尺之间，海的颜色变幻着许多层次，好象一个神奇画师的笔。

许多年后今天，我似乎也没有弄明白，究竟是他那丰富多彩的心灵幻化了大海，还是他那深度的近视眼镜原本就是一架分色的棱镜（美国还有棱镜门）？

我读过海明威、黑塞笔下的大海，也与许多年轻谈论过海。刘军波眼里的海，却始终留存在记忆里……

漂流大海的日子，是孤独的。孤独的他，让大海有了太多的色彩。色彩，只是他与大海的心灵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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