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殷府之后几日,柳含烟心情一直有点恹恹的呆在府中没有外出。我和莺儿都是柳含烟的贴身丫鬟,她整日里不出屋,我们便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因此空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莺儿手巧,闲暇时便描描花样子、绣绣帕子,我拿不来针线,无聊时便趴在池塘边看池塘里鼓着大眼睛游来游去的金鱼和那只身上长满青苔的乌龟。当然,我也没忘记答应过刺猬精的事情,想是刺猬精已经寻机将我给他的纸鹤放在了那广成子的身上,因为我几次用神识去感应纸鹤的动向都能听见广成子的声音及看见他周遭模糊的影像。
用神识感应纸鹤时需得四周安静不被干扰,故我经常在夜深人静时行这一法术。可我夜里感应了纸鹤几次后,决定将这一行为改在白日。不为其他,只因那广成子实在是太卑鄙无耻又下流了!我私以为,身为一个道士即使做不到如竹子那般行为端方守正,至少也应遵守“老君五戒”吧,可这广成子倒好,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我第一次用神识感应时便见他在一个四处笙歌嬉笑吵闹的屋子里,他左拥右抱,那两只耗子般的小眼睛恨不得钻进姑娘的衣服里去;再次感应时,便见他坐在一个装饰豪华的酒楼里,左手烧鸡右手蹄髈的啃得满嘴流油;第三次感应,只见夜里他蹑手蹑脚地爬在旅店房檐上透过窗户缝隙偷看里面妇人洗澡;第四次感应,在一片乌烟瘴气里广成子紧紧盯着眼前上下翻飞的骰盅嘴里狂喊着“大、大、大”;第五次感应只见一片漆黑中两具光溜溜的身体缠在一起“打架”,时不时的有嗯嗯啊啊的牙疼般的声音......
几次下来我黑着脸用从街头吵架的妇人那里学来的词汇将广成子从头到脚骂了个遍!心想,能教出这样一个龌龊不堪的徒弟,那个什么浮云山留仙洞也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于是顺带又将广成子的师傅问候了一番。夜里总是遇到这些尴尬场面,想那广成子夜里太“忙碌”也没工夫去藏小刺猬精的地方,我便打算白天再试试。幸得这几日柳含烟处事情不多,我得机便躲在池塘边草木茂盛的地方寻找小刺猬精的下落。
这日,待柳含烟吃完早饭后我便又躲到了池塘边上,我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静坐下来,合目双手掐诀,渐渐的我的脑海中开始一片黑暗后来便有一片亮光投了进来。我脑中出现了四周景物不断移动的画面,广成子似是在快速地行走,随着眼前景物越来越稀少巷子也越来越窄,最后广成子停了下来。
四周有一股刺鼻的臭臊味扑面而来,广成子贼眉鼠眼地左右瞅瞅,然后在地上一阵捣鼓,很快一截锁头便从地上露了出来。他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锁头,拉起地上的一扇小门,一条狭长窄仄的通道出现在眼前。广成子趁四下无人一猫腰快速地钻进了通道中。
通道里阴暗潮湿散发着阵阵霉味。广成子掏出火折子点燃,在狭窄的通道内走了不多时便到了尽头。通道的尽头有一堆腐败的枯草,草上卧着一只没长多少毛皮肤还泛着微红的刺猬崽,他的面前放着一只缺了口的破碗,碗底看不出是什么食物的残渣已干结成黑乎乎的硬块。刺猬崽蜷缩着光溜溜的身体将头无力地搭在枯草上,听见声响,艰难地转过头用无神的眼睛看了广成子一眼,嘴里发出微弱的哼唧声。
广成子上前去踢了踢地上的破碗,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袋子,从袋子里倒出些类似稀粥的东西在碗里,口中还骂骂叨叨:“吃吃吃,就知道吃,前个给你的东西这就吃完了!妈了个巴子的,若不是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老子早一脚踩死你了!”他看着刺猬崽又得意的笑了,“都说刺猬鼻子和狗一样灵能寻着气味找东西,我就不信这粪池臭不可闻那只公刺猬还能闻到你的味道!”
刺猬崽定是饿极了,他挪动着细瘦的四肢爬到破碗前将头埋在碗里狼吞虎咽起来,不多时,破碗就见了底。他舔干净了碗底又抬起头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向广成子。
广成子见状骂道:“饿死鬼一般!”说着没好气的将羊皮袋子里的东西都抖在了碗里。他摸着下巴上的几根鼠须看着刺猬崽渐渐鼓起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母刺猬死时拼力将内丹喂到了刺猬崽口中,待内丹在他体内将养好我便剖出来届时加上公刺猬的内丹,哼,倒时看广元子那厮还嘲笑我道行低不?!老子不打得他满地找牙爬地上叫爷爷!”
......
我缓缓的睁开眼,以夺取妖灵内丹来增强自身功力,这广成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方才听他的意思,那母刺猬在临死时拼力将内丹渡了出来喂到刺猬崽体内。须知内丹易主又是被强逼进刺猬崽体内,元丹刚刚入体极不稳定,若立时剖出便会元丹尽毁,需得在刺猬崽体内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修复炼化才能稳定成型,此时剖出才可保元丹完整。距公刺猬他们被抓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元丹即将修复完成,若不再救出刺猬崽,他们父子俩便要被广成子给杀了!我打定主意,左右这两日空闲,今夜就去将刺猬精父子俩给救出来!
二更时分,我悄悄起身侧耳倾听着,另一张床上的莺儿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以免她半路醒来发现我不在,我便对她施了个昏睡咒。我穿衣下床,蹑手蹑脚地打开门翻墙而出。
我沿着白日所见的路线果然找到了粪池下面的那个通道,走进去,刺猬崽正合着眼睛在睡觉,眼角还淌着两行未干的泪。我四周看了下,发现广成子设了个禁制阵法,不过他应该是觉得刺猬崽逃不出去,因此设置的有些潦草,我只一挥手便解开了。我上前抱起刺猬崽,走出地道后我将刺猬崽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嘱咐他不要乱动,在那里等着他爹来。刺猬崽听了,乖乖地将身子缩在墙角处一动不动。
安置好刺猬崽后,我飞身在房顶上急奔,几个起落便到了广成子落脚的客栈。我爬在屋脊上,揭开一片屋瓦朝下望去:屋内黑漆漆的,广成子衣衫不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囚禁公刺猬的笼子就在床脚不远处。我从房顶悄悄朝屋内放出四只纸鹤,打算让纸鹤把笼子托到窗边,我从窗外把笼子拿走。
纸鹤悄无声息飞进了屋内落在笼子边上,每只纸鹤托着笼子一角准备飞起,可突然之间笼子上阵法突现,一道银光将四只纸鹤击得化为一阵纸灰。看来这广成子还是有些道行的,无奈我只得自己亲自进屋将笼子给拿出来。
我化成一道白光从房顶钻进了屋内,方才纸鹤搬动笼子时公刺猬已经醒了,见我进屋他一脸紧张地望向床上张嘴想说什么,“嘘,”我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围着笼子走了一圈,笼子上不断闪现的符咒如罩子般将笼子圈在当中,我默念破阵咒,以灵力注入指端缓缓的压向笼子。
笼罩着笼子的银光在与我的灵力相碰触时顿时耀眼了数倍并发出若有若无的噼啪声。我转头望望床上的广成子,他依然呼噜震天口角流涎,我放下心来,将指端的灵力又加强了一倍。渐渐的,笼子上的阵法在我灵力的压制下缓缓撕开了一道口子,刺猬精趁机化成一道光钻了出来,他刚出来就一个踉跄几乎栽倒在地,我连忙去扶他。
“小心!”刺猬精猛力将我朝旁边一推,自己则就势往旁边一滚,随即“咔嚓”一声,一柄铜钱剑带着青光砍在了我方才所站的地方。我回头,见广成子披发赤脚站在地上拿着铜钱剑指着我说:“方才道爷我就醒了,就想看看是谁敢来这里撒野!”
广成子伸出左臂,右手食指及中指在左手手腕一抹,只见一道隐约的银丝从他手臂中蜿蜒而出通向了笼子,“为了防止刺猬精逃跑,这笼子被道爷我下了符咒,若是有人触动就会拉扯我的手臂,哼哼,没想到这刺猬精还有同伙,那就让道爷一起收了你们吧!”说着挥动着铜钱剑又朝我们扑了过来。
我看刺猬精已经被广成子折磨的极度虚弱了,他留在这里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拖后腿,于是我便冲他喊:“你先走,我来拖住这个道士!”跟着我又放出一只纸鹤,“跟着它,它会带你找到你儿子的!”
刺猬精也知道自己留下没什么用便捂着胸前的伤口对我施了一礼:“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说着,他朝窗户方向扑了过去。
“哪里走!”广成子见刺猬精要逃便一剑砍了过去,我勾手飞起一张椅子朝他迎头砸去,他被迫挥剑砍向椅子,刺猬精趁此一头撞破窗户跳了出去。
“哼哼哼,”广成子鼠须抖动,小眼睛里散发出阴狠的光芒,“放跑了刺猬精坏了道爷的财路,看你这小妖道行比那刺猬精还要高,也好,就让道爷擒了你作补偿!”说着,他脚踏天罡七星步唰唰几剑朝我刺来。
深更半夜在此打斗势必会惊扰旁人,若是引来其他道士和尚的那我就麻烦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我突然想到方才带给刺猬崽的栗子糕还有两块,于是在袖中暗暗捏碎待广成子接近时大喝一声:“五毒桃花散!”随即将栗子糕粉朝他劈头盖脸扬了过去。
“哎呦不好!”广成子听得我叫嚷又见一团粉雾迎面扑来,他慌忙一个懒驴十八滚躲开去,可他脸上却也粘了不少粉末。我趁他慌忙用袖子拂去脸上的粉末的功夫从窗户纵身飞了出去。可没跑多远,我就听得身后响起杀猪般的嚎叫:“该死的,竟敢诈道爷!看道爷不活剥了你的皮做靴子!”紧接着就见广成子跳窗朝我追了出来。
于是一个追一个逃,我有意把广成子往郊外引,看他追不上时我还停下了等等他,待到看不到城中房屋时,我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广成子。
广成子提着剑气喘吁吁地指着我咬牙切齿道:“跑呀,怎么不跑了?现在跪下来求道爷,或许我还能赏你个痛快的死法!”
“哼,待会还不知道是谁求谁呢!”我朝广成子翻翻白眼,“你这个臭道士,不认真修炼竟走歪门邪道,今日我就替那些在你手中无辜死去的精灵好好教训你一番!”说着,我清咤一声挥动着双掌朝广成子袭去。
“不知死活的小妖,拿命来!”广成子怪叫一声也朝我扑来。
我以为广成子能捉到有四百年道行的刺猬精还是有些本事的,可真正交手后,才发现他的本事也不过平平,不用说竹子了,就是跟木道士比也只配给他提鞋的。想是刺猬精因为妻子横死,刺猬崽被捉惊惶之下方寸大乱才被木道士趁机得手了。
数招过后,我便发现这广成子关于道家降魔除妖咒术翻来覆去的除了“九字真言咒”外就只会念一个“玄天真武咒”了,况且他这“玄天真武咒”念的也不甚地道,本来该是“龟蛇合形,身如山岳,四气朗清,金光赫赫”,他硬是给念成了“龟蛇合形,身如山岳,四气朗清,金光赤赤”。可想而知,这真武咒如果能发挥作用才奇了怪了!
我一边暗笑广成子师门误人子弟,一边像猫捉老鼠般戏弄着广成子:我故意将身形时隐时现,一会踹他一脚,一会在他后背拍一掌,一会揪他几根头发。广成子顾前不顾后,故左顾不了右,满头大汗狼狈不堪,被我戏弄的吱哇乱叫,最后连什么半吊子的“桃花咒”、“五鬼运财咒”都哭唧唧地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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