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便起了风。
庭院里藏香的味道弥漫开来,细细分辨,夹杂着些许桂花的味道。
无海从房间里端着一个空盘子退了出来,轻轻带上了门。
今天来找住持的香客没有平时多,最后一名求签的香客也接待结束,交完盘子便可下班回家了。
想到这里,无海伸了个懒腰,掏出手表看了下时间,慢慢朝斋堂走去。
寺庙的走廊不论何时总是吹着穿堂的凉风。来上香的善男信女大部分都已离开,现在已经到了送客的时间,虽然还有零星的香客在庙里闲逛,但大门已关,只出不进,格外的清闲。
“无海!”
庙里的伙夫老陈从斋堂的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招手。无海赶紧加快了脚步,把餐盘递了过去。
“今儿人不多,下班也早,你等一下,等俺几分钟。”
不一会儿,老陈便从斋堂出来了。无海已经脱下了黄旧的帽子和僧袍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正坐在后门的台阶上用拖鞋拍打着迷路的蚂蚁。
无海不是什么和尚。他只是一名办了假证的假僧人,本名叫做吴海。
每逢庙里做法事和尚不够,就会把他叫来兼职凑数。参加一场可以拿三四百块钱,对吴海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穿上僧袍,是他的工作,脱下僧袍,是他自己。
“今天食堂煮的汤没有喝完,喂完流浪狗剩下的都在这儿……还有剩下的斋饭,俺全给你打包好了,带回去给你娃吃,”老陈将东西往吴海的怀里一塞。
“扔了也是浪费。”
“谢谢陈叔,陈叔再见。”
回家的夜路崎岖泥泞。田坎边的小路分开汇合,汇合又分开。天色低沉,也没有路灯,四下一片黑暗寂静。
吴海跟着水塘的反光,慢慢朝山脚的家走去。
他很穷,也很落魄。没有上过什么学,好的工作都不要他。现在只能在村口的鞋厂钉鞋底,但也常常入不敷出。
初中辍学便出来养家糊口,零零碎碎的打着工。省吃俭用小半辈子,好不容易攒了三千块钱买了个外地小媳妇儿,生了个儿子,日子好像终于好转了起来。
谁知工厂突然就倒闭了。自己下岗,没了收入。孩子也自打娘胎就体弱,从来也没有吃过什么营养品,生了病也没有钱去医院。
最近的县城骑车去也要半个小时,孩子就这样死在了半路上。
后来媳妇儿又给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但是却越来越嫌他穷,又没出息,终于趁着自己外出干活儿的时候,跟别人跑了。
这一跑就是四年。他去老家找过她,说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但是他们都让他滚。
吴海等了媳妇儿一年。他知道她就躲在这里,想趁自己年轻再嫁个男人。媳妇儿的身体又白又嫩,跟面团儿似的,一定会有男人喜欢。
想到这里,吴海的下身有些燥热起来。他不愿意她和别的男人上床睡觉。
但是他什么也阻止不了。毕竟媳妇儿还有一年才十八岁,他们连结婚证都没有。
终于他还是滚回来了,因为花光了存下的所有钱。他必须回去继续打工了。
孩子倒不用担心,亲戚的房子在县城上,比自家的土房子好多了,又大又宽敞,不漏风也不漏雨。孩子能吃饱,能穿暖。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住一辈子。
前面就是家了,已经能看见隐隐约约的灯光。
“吴海!”
吴海转过头,自己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老人。太黑了,看不清楚,但能闻到身上的馊臭味。吴海很熟悉,这是很久不洗澡的味道。
这么不讲卫生,只有住山顶的刘二爷。
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刘二爷?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山路不好走哎!”
黑暗中的老头不答话,就静静的和吴海面对面站着。
“刘二爷,别装了,俺知道你又想骗吃的。”
老头还是未答话。
太臭了。吴海伸手挥了挥,想去扒拉开刘二爷,别让他站在上风处。
等等!
吴海一个趔趄,差点滑进水田里。
刘二爷不是三天前刚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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