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大开杀戒的时候,千代始终盯着地面,血腥的场面让沃森小姐都别开头去,千代却不曾有任何一点反应。
我有些反胃,让一个人亲手杀掉自己的伙伴,真是残忍的恶魔。而我却和恶魔同流合污了。
我知道这是在向千代展示承影的实力,换句话说是让千代乖乖听话,不要反抗,但这样的方式,实在是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我向来独行,抢单是很危险的事情,但我一直不曾结交过同伴,一方面的确有着对外人的不信任,但更多的,是因为我害怕分别。
我和母亲的分别已经让我足够难过,如果我所信赖的同伴也遭遇不测,我不确定我还能继续坚持猎手的道路。
“那么,千代小姐。”海恩接过了沃森小姐递过来的另一支作为补充的样本管,笑道,“我们这就前去皇宫,为您‘捕捉’真理子公主。请静候佳音吧。”
千代很轻地“嗯”了一声,“那个囚犯,是凭证吧。艾玛,把他交给哈斯塔大人。”
捆着我的绳子回到的海恩手上。
有几个鳃人在我们身后远处跟着我们,但并不妨碍承影的队内语音。
“你们,失职了。”川芜说的是威尔斯,他们俩没能困住那个全身粉红色似乎没有皮肤的鳃人,让他钻出来威胁到了海恩。
“……抱歉,我们会更努力的……”威尔斯的声音唯唯诺诺,竟然失去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哎呀哎呀,阿川,术业有专攻。”海恩仍然乐呵呵的,“那个蚯蚓人大概是盲鳗之类的东西混种吧,浑身都是滑溜溜的东西,原本就很难通过捆绑控制住。这就像黄鼠狼跳舞兔子看了会昏厥,能力相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果我不在,你会死。”川芜很有些在意这件事,“能力相克是自然动物的极限,不是人的。”
“好啦好啦,有时间想这个,不如想想等下怎么跟真理子公主殿下讨论鳃人的事呢。”海恩打算揭过这一页。
“老大,川芜哥说的对。”威尔斯语气很失落,“大哥不在了,我们要越来越强才行。我们必须要能反杀天敌才行,我们必须打破食物链划分的等级制度。承影需要越来越强。我要更努力才行。”
威尔斯游在我前面,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只能看见两条很短的腿在交替活动。
海恩笑了几声,“那就更努力吧!”
威尔斯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大哥”指的是薛承影或者乙茗吧。承影果然遭遇了什么,失去了这两员大将。
还有,海恩和艾玛·沃森的对话显露出很多信息。海恩熟识大蚌壳精所在的“沃森”家族,而沃森小姐貌似来自地下城,也就是说,海恩,也许来自地下城。
我在地下城似乎没有听到过“哈斯塔”这个姓氏,倒是有些宗教里面提到过风格很类似的神话名字。
真是奇怪,以海恩展现出来的财力和有些无解的催眠能力,他在地下城想必能混的很好,为什么会在承影以纯粹人的身份做一个高度危险的“猎手”呢?
“无阳。”小维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她突然跟我开了私麦。
“你看上去很低落。”捆着我的绳子握在小维手上,我在水里被她拖着前进。
“啊……我觉得囚犯应该看起来都不太高兴。”我搪塞到,“后面还有鳃人跟着呢。”
海恩对千代的谎言是以我作为幌子的,我现在是作为一个接单人而存在,在千代眼里,我应该是海恩他们面见真理子时的凭证。但即使我只是个被捆起来的囚徒,千代仍然派遣了不少鳃人来盯着我。
说实话,我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千代派来的还是艾玛·沃森派来的。沃森有时候比千代更像一个“首领”。
“无阳……没关系的,直接说出来你的想法就好。”小维少有的温和,“你觉得海恩很过分吧。”
我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了。
“你怎么看‘同伴’这两个字?”小维很认真的问我。
我想了想,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我……”
……我没有过同伴啊。
“同伴与朋友之间,应该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吗?你是这样想的吗?”
“……嗯。”把生命交付的对象,如果没办法保证忠诚的话,怎么可能完全信任呢?
“唔,可是阳阳。”小维停顿了一下,“我们猎手会遇到很多很多没办法解决的事情,当你和伙伴一起遇险的时候,留下就是送死的时候,你会怎么样呢?坚持陪他死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逃跑的机会却白白放弃,两个人都死于非命,那你原本就无法逃脱的同伴岂不是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时候离开并不意味着抛弃,是为了更好的守护。”
“对于我们是这样,对敌人来说,同样如此。海恩要千代杀死同伴,只是为了见到她的决心而已。”
“决心,你知道的吧,这个东西可是千代到底可不可信的问题。”小维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阳阳,在人和人之间没有那么大的差别的时候,也许能比拼的只有谁比谁更残忍。”
“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这是猎手所不可避免的事,越狠心的人才能站到最后。”
“如果可以的话,海恩一点都不想这样做,或者说,我们没人喜欢杀戮。”
……是吗。无论什么时候,自相残杀都是恐怖的事情。
“承影曾经有个很有名的猎手,叫风铃。她很善良,我和她一起组过很多任务,她对任何伤亡都抱有同情。”
我默默地被牵着往前走,听着小维讲着过去的承影。
“一次出任务的时候,要和别人做一笔交易,海恩说要那人自断一臂以示诚意。风铃认为那太残忍了,因为那个人是蜘蛛混种,没有长出八条腿,也没有吐丝的能力,只有四肢的抓力是他作为猎手的根本。”
“自断一臂相当于断了别人的饭碗,虽然那次交易如果成功的话,那个人就可以后半生衣食无忧了。”小维慢慢地讲述曾经的故事。
“风铃更改了交易条件,要那个人的儿子作为人质。”
“听起来更难以处理了是吗?”小维突然苦笑起来,“可是那个人后来食言的时候,一刀把自己亲儿子捅了个对穿。他儿子身后就是风铃。”
“那刀刃上有剧毒啊,风铃全身溃烂,高烧抽搐,根本撑不到西柚赶到。”
“他儿子沾染了更多的毒药,死相比风铃更惨。”
“承影输在认为‘亲人’比‘自己’更重要。然而很多人并不在意这个了。”
“让千代自己杀掉鳃人虽然不能保证她真的可信,但至少能体现她冒着被离间的风险也要得到真理子公主的决心。只要这一点是真的,我们就有办法能和她周旋。”
我仍然沉默。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五味杂陈。
我很少跟人打交道。在地下城时替大哥收账总是习惯性的用暴力解决问题,抢单时更是几乎不跟人说话。
我不知道怎样和所谓的“正常人”交流,他们的想法很多我根本理解不了。
这些话和我妈一直以来言传身教的不离不弃截然相反。
“我知道这很难一下子就接受,但我很想让你能真正加入承影,成为承影的一份子。”小维这样说道,她没看着我,我却觉得她目光灼灼,“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信任承影的每一个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你和我一样,都是单打独斗惯了的可怜虫,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和伙伴在一起的快乐。”
“你慢慢缓缓,想想我说的话。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承影是一个很有人味的地方。很期待能在你眼睛里看见信任的时刻。”
小维的话深深地触动到我。
同伴……吗?
提到这个词语,我的心脏似乎跳动地快了一点。
自古以来,人类便是群居动物。
基紊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打破了各个物种之间的隔阂。
在我人生的前十八年,我从未与什么人建立过所谓“友谊”或“爱情”之类的联系。
我害怕它不牢靠,我害怕它太脆弱,我怕它像我曾经短暂拥有过的父子亲情一样转瞬即逝,因此躲躲藏藏,不敢直视。
因为害怕分别而拒绝相遇吗?
我睁大眼睛,前面几人的身影周围似乎有些光芒,远处就是巨大的亚特兰蒂斯光圈壁垒。
那是否有些太过于怯懦了?
曲无阳,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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