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奶奶就在身后不远处。赶忙走过去。
“奶奶。”
花红没看他,神色空洞。滞了许久,才抬手揉揉他的头。
“深深,你遇上个好的。”
花深又闻见了血腥味,可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在他十几年不长不短的人生中,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亲人身上的味道都是暖的。
所以,他抓住奶奶的袖子,抬起头。
“奶奶是在说楚让?”
奶奶没说话,花深等了又等。不免有些闷,总觉得今天是奶奶和往常每一天都不一样。
“深深。”
奶奶喊了他一声,声音有些抖。真奇怪,他想。
“深深,离开这。去云渚,去找你母亲。她一直在等你,深深,去找你母亲。”
话到最后,竟是带了些哽咽和促急。花深呆在原地,迟钝的脑子死死转不过弯。
后来,手松了。
这边,楚让面带笑容敲响了301室的门。然后便退到一边,稍等了会。忽而门内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小孩?楚让眼中顿起波澜。
门开了。
“你们是谁?”
开门的是个小姑娘,与他的阿莺足足有七分相似的小姑娘,昂着头,纯真清澈的眼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没有阿莺。
楚让不喜欢,明目张胆的轻移身子,凑近阿莺,两人之间距离接近0。
这下,有两人了。
楚让是打死不会承认自己存在这般幼稚的想法。轻咳两声,弯下腰,友善的揉揉小朋友的头,放柔了声音:
“你爸爸在家吗?”
小朋友足足盯着看了楚让有十几秒,脸上忽然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和清脆,酒窝浅浅,大声问道:
“你是楚让哥哥吗?”
“你认得我?”
楚让疑惑的搜寻记忆一圈,确定自己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小姑娘的,不由问道。小女孩笑意更甚,不停点头。却没有回答楚让的问题,而是回头朝屋里喊:
“爸爸,是楚让哥哥,是楚让哥哥来了。”
里面继而响起两声极重的咳嗽。楚让下意识拉近阿莺,有几分紧张现于脸上,手心发热滚烫。
算起来,这算见家长对吧?
阿莺的父亲,孟生明。与记忆中单是老了些。高大挺拔的身姿变得佝偻,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才五十几,头发已然白了一半。
病弱浮于脸上,行走间,多次捂住口鼻。眉头一直紧皱着,许是常年如此,皱印深刻,而从中或多或少可窥见些许日夜的哀叹苦恨。
风霜皆过,已然枯败。
楚让的嗓子好像被巨石堵住,竟是说不出只言片语,神色颇为惶然。踌躇几响,张了张嘴,许久,才堪堪挤出两个音节:
“孟叔。”
孟生明没看楚让。或者说,他的眼睛死死黏在阿莺身上,一分一秒不曾挪移稍许。小女儿的呼唤更是分毫未进耳中。
像,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丫头还活着,如今也该有这般大了吧。
若丫头还活着。一想,心脏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脸上残余的血色消逝殆尽。木质拖鞋无力拖动擦过瓷砖,撕碎寂静假象。
孟生明侧过了身。
“进来吧。”
从门进,一打眼就能看见客厅台柜上摆着的两张黑白照片。一大一小,妈妈和女儿。孟婶也过世了?事实就摆在眼前,根本不消多问。心里却沉甸甸的。
楚让牵着阿莺,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宝儿,去屋里做作业去,快去。”
孟生明弯下腰,用手撑着膝盖,小腿肚在打颤。面上却一片如常,轻声催促女儿进屋。
小姑娘虽不乐意,却也只是嘟了嘟嘴,对着爸爸乖乖说“好”。
而孟生明,看着眼前这双眼睛,再一次出神。
宝儿和姐姐不一样。
姐姐是个小疯子,最喜欢漫山遍野的撒欢。弄了一身脏回家就黏着爸爸妈妈撒娇,任谁也生不起气来。她的身体里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每天上蹿下跳,就像一个男孩子。
可人人都喜欢她,因为她笑起来,暖的人心肝都是热的。
莫说她还生了颗七窍玲珑的心。心善的,巧的,活脱脱一个小菩萨转世,万事万物都念她慈悲,怎能不叫人把她放在心窝上宠。
宝儿,明明是一张相差无几的脸,也爱笑。可怎么就,这么冷呢?她会乖乖喊“爸爸”,会笑,会撒娇,也会生气。
明明是差不了多少的两个人,偏偏就是完全不一样。
扯回纷乱的思绪,孟生明慢慢直起身,老化,脆弱的膝盖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坐吧。”
他说。
等三人全部坐下,楚让和阿莺面前摆着两杯热气腾腾茶水。
楚让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全因孟生明那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来来往往,十分露骨的打量目光。暗暗脚趾扣地,恨不得现在就扣个一室三厅出来。
蓦的,身后贴上一个冰凉的身体。
“徐良。”
不过霎时,楚让转过了头,不过一眼,心脏猛然坠入了一场绮丽梦境。
他的阿莺,在此时,睁开了双眼。
阿莺的瞳孔是灰色,眼睛上覆着一层浅浅的银灰物质。楚让低下头看着这双眼。
没有星星的夜空,是阿莺眼睛的颜色。
楚让的心脏怦怦的跳动,从未苏醒的心上鹿在此时此刻拼尽全力,誓要撞的头破血流也绝不罢休,一定要让主人明白:
他在心动。亿万次心动中唯一复苏,掺杂万千霁月,扬扬撒撒将滚烫落了满把心间。空气在升温,血液在涌流,心动在继续。
因为阿莺的一双灰眸。
“阿莺。”
他在心动的余温中不知所措。自然不知“阿莺”二字出口之时,一旁的人投来的惊诧目光和狂喜。
戚莺戈,随母姓的“阿莺”。
孟生明脸上眼里一片空白,声音很静,细听之下尽皆颤抖。
“楚让,你带丫头回家来了是吗?”
楚让点点头,目光仍未从阿莺身上移开半分。
【阿莺真好看。】
丫头回家来了。这是孟生明大脑中味余的所在。他想笑,想哭,脸上的肌肉震颤,唇也在抖,相互拉扯,凌乱的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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