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咱们今年的高考时间应该不会再变了吧?”孩子爸爸在电话那边试探性地问道。
“老师,我再插一句,我女儿特别用功,没日没夜地学,我特别心疼,你说她是不是不适合学理科?”孩子妈妈在电话那边抢着补充。
“都这个时候了,再说适合不适合的有意义吗?”孩子爸爸小声说着。
“她可能就是比较适合学文科,但是现在既然这样了,我们就把所有科都请了一对一的家教。”孩子妈妈自言自语道。
他和这两位家长已经聊了40多分钟了,家访的本意是了解孩子的成绩和假期计划,没想到变成了爹妈齐上阵的“你一言我一语”,争前恐后地向老师传达,孩子的用功、辛苦和疲惫,以及为人父母的焦虑和无助。他耐着性子回答,又和孩子叮嘱了两句,这才算结束。
此刻已经是晚上10:45了,看着电脑上的工作记录,还剩下最后一个“线上家访”的学生,他笑了笑,这个孩子的性格好,平时在班里总能时不时地逗得大家哈哈笑,给她打电话毫无压力。
“反正我就是按部就班地复习,努力过了,至于最后的结果,无论什么样,我都不会难受。”这样的语气和语调,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他不自觉地就在电话这边笑。
“呵!这心态就对了!”在长达一个晚上的家访过程中,他也需要正能量。
“我家这闺女就是心大,心态好。我是学医的,没别的追求,孩子身心健康比什么都强。”孩子妈妈简单的几句话,特别通透。终于结束了,他长舒一口气。关上电脑,关上台灯,屋子里一片漆黑,他习惯性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连续一周的寒假家访,焦虑、无助、着急、逃避、恐慌等等都存在,但是和暑假的家访相比,他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接纳、坦然、平和。只不过,有的人拥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成长”,拥有足够的勇气去“慢慢成长”,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慢慢成长”。而有的人,却没有这么幸运。
他是高二班主任,和高三的班主任相比,压力小一些。有一天领导打电话说,从外地转来了一名新同学。电话里,领导没多说,他也没多问。一个瘦高的漂亮女生到班里,自然是有一点陌生。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正常的师生交流,他没多关注这个孩子,不爱说话、性格内向、不太注重细节是他对白雪瑶妹妹——白雪飞的印象。
慢慢的,开始有任课教师向他反映白雪飞的各种问题:迟到、睡觉、骂人、不写作业、作弊、谈恋爱等等。他向领导咨询白雪飞以前的情况,领导只说孩子家长工作调动,从外地学校转过来的,具体情况也不太了解。
第一次找白雪飞谈话,他以为这无非是一个问题生经常出现的行为罢了,能有所收敛以后会变好的。第二次找白雪飞谈话,他以为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嘛,时常需要敲定和叮嘱,只要别打破原则就可以。第三次找白雪飞谈话,他征求了学生本人和家长的建议,三方会谈,面对面聊一聊,尽可能好好说。
他看见孩子妈妈帮白雪飞提书包,白雪飞面无表情。孩子爸爸紧忙赶到学校,想和白雪飞说句话,白雪飞毫不领情。他一时觉得尴尬,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让家长聊聊孩子在家的情况。孩子妈妈率先发言,发言的大意是:她每天陪客户喝酒应酬很辛苦、女人做家里的经济支柱很劳累、孩子从小到大都是她负责,白雪飞心地善良、从不插队、扶老人过马路、成绩优异、转学前可以参加去年高考的、孩子爸爸调动工作只好举家搬迁等等。
他注意到白雪飞嘴里嚼着口香糖,目光呆滞。孩子爸爸想说话,但是每次都被孩子妈妈打断。他一边点头示意,表示在认真倾听,一边示意孩子爸爸,表示有机会发言。一个小时了,孩子妈妈梨花带雨地讲完了她的故事。他表示同情,然后把纸巾递给白雪飞,本意是让白雪飞给妈妈擦眼泪。接下来的这一幕,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白雪飞站起来,走到妈妈身边,把嘴里的口香糖直接吐在她脸上。
妈妈惊叫:“啊!雪飞,你干嘛,有病啊!啊!”他惊呆了,马上站起来,却不知所措。白雪飞镇定自若地走出房间,孩子爸爸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坐着不动。他怕白雪飞还有过人举动,马上追出去,白雪飞自顾自地走进教室,趴在桌子上睡觉。
他立刻赶回来看看这对父母,下楼梯的过程中,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快到门口了,听到孩子妈妈破口大骂:“你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你惯出来的,妈的,我天天累死累活的图什么?一个一个的都是白眼狼!”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进门才不会尴尬,结果孩子妈妈推门而出,一下子撞到了他的眼镜。
“你们老师干嘛吃的?转学花了十多万,白花了吗?以后不要找我,滚开!”她用包一把推开了站在门口的他。孩子爸爸还是坐着那里,一动不动。他怀疑孩子爸爸是不是睡着了,把裂纹的眼镜扶正,走进定睛一看,孩子爸爸突然抬头,示意他坐下。
他乖乖地坐下来,孩子爸爸张口问道:“老师,白雪飞在学校出现的这些问题,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白雪飞违反纪律,你有证据吗?找白雪飞谈过话了解过原因吗?”他刚被白雪飞突如其来的怪诞举动震惊了,又被孩子妈妈莫名其妙的泼妇行为暴击了,现在被孩子爸爸兴师问罪的荒唐对话搞蒙了。
他楞了几秒钟,说了一段话,孩子爸爸鞠了一躬,转身离去。剩下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谈话室里,久久不能平静。那天后,白雪飞公然在课堂上嗑瓜子,他每次想去劝阻,都被吐得一身瓜子皮。那天后,他再次联系孩子的妈妈,都被骂得不得不挂断电话。那天后,他留了孩子爸爸的联系方式,可每次都找不到人。领导也知晓此事,向学校专业的心理老师求助。
结果是白雪飞由吐口香糖、吐瓜子皮,改成了吐痰。结果是白雪飞妈妈再次上演痛哭流涕的一幕,指责孩子爸爸,不承认白雪飞的不良行为。结果是白雪飞爸爸挣扎了几个月,通过各种关系,提出让白雪飞休学。时间久了,慢慢地,他也对白雪飞的过去,多了一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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