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利恒疯了一样地跳起来要逃跑,却无论如何也跑不到门边,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他却觉得越发的冷,浑身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红鸾,红鸾,”富利恒声音哆嗦着喃喃道,“我,我对不起你……”
“哎呦,富郎,你终于想起奴家了~”红鸾婉转的声音越发高亢,带着一丝兴奋,那张阴森恐怖的脸也忽然贴到富利恒脸前,给富利恒吓得差点又昏死过去。
“富郎好狠的心啊,奴家和孩子好疼啊……”一把冷硬的声音刺透鼓膜,直穿心脏,富利恒当时觉得自己已经要窒息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红鸾,我,我错了……求求您,求求你,原谅我……”富利恒强忍着惧意哀求道。
“原谅你?”红鸾声音疑惑,“怎么原谅?”
“你,你想怎么原谅,我可以给你烧纸钱,好多好多纸钱,给你风光大办……”富利恒惊慌不已地承诺。
“这有什么用?”红鸾轻蔑道,“富郎,可是我和孩子,在下面好冷啊……”说话间,一个刚刚成形的婴儿忽然趴在富利恒的腿上,冲着富利恒咧嘴冷笑,只见他嘴里满满的尖利的牙,张嘴便要一口咬下去。
富利恒吓得尖叫一声,便昏死过去了。
敖蓉看不下去了,便从房顶跳下来阻止,“行了,你吓也吓了,他这个样子,你也没办法讨个说法,再闹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不好收场?我这样,还怕不好收场吗?!”红鸾觉得意犹未尽,却也心里失落,本以为是个儒雅文静的商人,值得托付终身,不想却是个这么阴险窝囊的样子,自己的一生,真真的不值得,可是一腔子怒火却不知如何发泄。
敖蓉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叹口气,“世事皆有因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并不是他种的因,就一定会有果报在他身上,但因果循环,也不会让他平白生了坏事。”
“如何报?”红鸾一眼血红,“他这样,如何报?”
敖蓉叹气,想起富太太所占卦象,“天机不可泄露,但相信我,活罪要比死罪难受。”
“呵~”红鸾轻蔑地叹息,流下血泪,“那我,只能作罢吗?我不甘心……”
“有何不甘心?今生已还了前世孽债,快去投胎过个好日子,何苦在这样的人身上浪费了自己的来世?”敖蓉心下也不好受,但已经快到大限,红鸾和她的孩子如果再不送走,便要变成厉鬼,最后只能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孩子想想,他蒙识未开便不能成人,你总要给他个成人的机会啊。”
红鸾忽然愣住了,良久,爆发出一阵惨烈的哭声,似乎是那滔天的委屈,终于得了个机会疏解。她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停下来,抱起孩子,面对着敖蓉忽然跪了下去。
敖蓉一时愣了,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神君,小女子感谢神君让我出了口恶气,虽然只是吓吓他,可是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便觉得赔上自己的来世,真的不值。感谢神君点拨。”说完,还没等敖蓉反应过来,红鸾便一个头磕下去。磕完敖蓉忙要拉她起来,她却不肯。
“神君知道我家小儿还没生下来便殒命,这样的孩子终是不周全的,三魂七魄有缺,这样怕是投胎也不得善果,还请神君帮忙筹谋……”
敖蓉心知她说的是对的,他和富太太也曾说过这事。唯一的法子就是拿骨肉血亲的给补上,可是富太太不忍心,思来想去也没个法子。
如果是敖蓉,自然是想拿麟儿的来补,一来,按天道伦常,富利恒是要承受子嗣有缺的痛苦,二来,婴孩的魂魄补婴孩的,也比较适宜。可是富太太觉得,孩子还是张白纸,他又没错,凭什么要为这个不成器的爹受过?敖蓉这下也犯了难,一方面富太太说的对,另一方面这成人的魂魄却不好抽取。特别是这富利恒,人狠戾气重,为人极度自私,三味真火更是烧的旺,这抽取魂魄需要阴司的人来帮忙,这种戾气重的人,阴司的人碰了本就伤阴气,更何况是抽生人魂魄,不死也要半条命啊。
敖蓉半晌无声,正在犯愁时,却见那小儿因为无聊,不知什么时候从红鸾怀里跑了出来,跑到昏死的富利恒身边玩他的头。敖蓉看过去的时候,正见他将一根发着光的线慢慢从富利恒的头里抽出来。这婴孩虽然鲁莽,可是抽这根线却极有耐心,敖蓉一下便明白了什么,心下一惊。再细看这婴孩,便觉得他懵懂无畏的眼神里似乎露出一丝精光,如果他是装的……敖蓉心下一惊,那得是何等的城府和算计?更何况他才五六个月……竟懂的戾气重的鬼,是可以趁着人受惊吓身体虚弱阳气最弱的时候,将人的一魂一魄从身体里抽出来……
这婴孩眼看着要完全抽出这一魂一魄时,敖蓉忙清醒过来,给富太太传了个小烟火的信号,富太太便做法燃了符纸,请阴司的鬼差将这母子俩接走。
敖蓉同红鸾解释,他们在人世已经耽搁太久,更何况这婴孩刚刚抽出生魂,正是好时机,如果此时不走,怕是这生魂也留不住,要趁着这个时候带着生魂去轮回投胎更好。于是,红鸾便带着孩子走了。
第二日,一切如常,暖阳当空,富家庄园一片平静。
富利恒的妻子将儿子抱出来晒太阳,由于多日未曾啼哭,这孩子明显精神了许多,人也机灵活泼,甚是逗人喜爱。富太太用过早饭还没见到富利恒,本想去他房里找到,和他商量红鸾母子风光大葬的事。虽然人送走了,但是富太太觉得这对母子着实可怜,到底是他们富家对不起人家,便想一定要履行承诺,将他们的尸身好好葬了。但是这个礼法到底是用妾室的规格,还是用什么,富太太却拿不准。
她走到富利恒屋前敲门,半晌没人应,便推门进去。只见富利恒在七八月的天里裹着棉被,面色苍白,目光呆滞地在床上蜷缩着。富太太叫了他一声,他半天才慢慢转过头,咧嘴便哭,富太太着实吓了一跳。
富老爷听闻消息忙拿着药箱来看,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他一夜底子就虚了,可是却不明原因。看他应对人问话的样子,人还是痴傻的,着实让人摸不到头绪。
富太太见看不出个所以然,便私下找了敖蓉来问,一问才知道,是那婴孩抻走了富利恒的一魂一魄。心下叹息,也别无他法。
无奈,富太太用妾室的规制给红鸾和孩子办了葬礼。但因为是横死,所以在乱葬岗修了个不错的坟地。这事算是到此为止。
而富家在姑苏的生意,也因为这个变故,无奈,派了憨厚老实的大舅舅富海盛去。富家西北的祠堂被富太太着人给填了,敖蓉也在麟儿的婴儿床下找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偶,上面是麟儿的生辰八字,人偶的身上重要的穴位都扎着针。敖蓉总算知道,麟儿为什么夜夜啼哭了。这般做法,着实是难以察觉又隐秘,即使没有那个婴孩掐着麟儿,他也会夜夜啼哭不止。将人偶焚了之后,敖蓉便回了龙王庙。而富太太的孙子,也不再是夜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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