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时蔚最近运气实在难说。说它好吧,他出了车祸;说它不好吧,可他是车祸里唯一的幸存者。
暴雨天他因为家里出了事,所以开车走高架想要快点回家。但是后车车胎打滑直接就撞了上来,他被撞的乱窜把不住方向,于是又撞到了前面的车。
因为是晚上,几乎所有的车车速都很快,所以造成了连环追尾。当时撞他的车撞完他之后直接就冲下了高架桥,司机和乘客当场就没了。而被他撞的,运气也不怎样,没系安全带整个人从车窗直接就飞出去了,听说是后脑勺先着地,爆了一地黄白交错的脑浆。
倒是他,车被撞的滚了两三圈最后居然玄之又玄地又正了回来。这么大一场事故,他除了被安全气囊弹晕过去了,其余严重点的伤也就是左手脱臼和磕到了额角流了半脸的血看起来瘆人。
褚时蔚再次醒来时是第二日正午,他双目涣散,对着挂在头顶的药瓶发呆。
其实出事的那天下午有人告诉过他,他上高架会出车祸,但是当时他并不相信。毕竟说这话的又是一个悄无声息忽然出现在身旁的陌生人,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很可疑吧。加之家里事出突然他也无暇顾及别人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但是他为何现在又重新想起这件事了呢?那是因为当时给他说话的女人不知又从何处冒出来,正侧坐在他床边的护栏上,伸着手一捏一放的玩着他的输液管,看他血液倒流。
褚时蔚目光从药瓶上收回,移到了对方身上。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鹅黄色锦衣格外引人瞩目,及腰的长发半挽,上面点缀着许多金饰,若不看她的脸这满头的金饰加那鹅黄色的衣裙那定然是俗气至极,但若是加上她的那张脸那这一身相称,只道是锦上添花。
侧坐在他身旁的女人,桃花眼里盛满了戏谑,眼睫如蝶顶着灯光映下一片阴影,朱唇皓齿,嘴角勾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笑。
忽略她的恶劣行径,倒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只道她是大家闺秀。
“呵。”对方轻笑一声,大发慈悲地终于放过了这根可怜的输液管,抬头直视褚时蔚,“我都说了你会出事。”
“难道是你搞的鬼?”褚时蔚皱眉出口质问她。
对方又笑了一声,不过这一次音量稍微大了些,仿佛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微微弯下腰,目光停留在了褚时蔚修长的脖子上。又伸出莹白细长的手,略有些冰凉的指尖在褚时蔚的喉结上轻轻划过,语气不屑:“你也配?”
褚时蔚在她指尖划过喉结的那一下,感觉到自己后背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来,濒死的恐惧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如果不是我,你以为你能够在这次车祸里活下来?”女人整理了一下她阔大的袖口,抬腿将一旁的椅子勾了过来,敛起裙摆优雅地坐下朱唇轻启又补了几个字,“不自量力。”
“你是谁?”褚时蔚侧过头眼神不善地盯着坐在一旁的女人。
他堂堂褚家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种气!
“你这副态度倒和以前一样。”女人一掀眼皮目光冰冷,“但是现在这种局面也轮得到你来质问我?我倒还没有问你呢,这块玉佩你从哪里来的?”
说罢,女人从褚时蔚的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刻着貔貅的玉佩。褚时蔚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他母亲最近的心头好,前几日母亲拿出来把玩,他乘机摸过一下,明明应该在母亲手里的东西,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口袋里,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看来你并不知道。”女人手腕一翻又将玉佩塞了回去。
褚时蔚张嘴想要再问些什么,病房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了,女人闪身走去了一旁,靠在了窗户边。
一个保养得当的妇人提着袋子走了进来,只是现下她面上带着浓浓的疲惫。她快步走到褚时蔚的病床前,就着先前女人坐过的凳子坐下,看着病床上的褚时蔚嘴皮子哆嗦了两下,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抓起他的手沉默地哭起来。
“妈……”褚时蔚反手拍了拍妇人的手背安慰道,“妈,我没事儿。倒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叫我回来。”
褚母听见褚时蔚的话,泪眼朦胧地哽咽着开口:“时蔚,可叫我怎么活啊!你爸……你爸心脏病没抢救过来……在你出事的时候走了……”
褚时蔚犹如被一道惊雷劈在了头顶,霎时间手脚冰凉天旋地转,木讷地看见母亲嘴巴一张一合,耳畔的声音忽近忽远。
褚母见褚时蔚状态不对,慌忙将床摇了起来给他喂了杯水。
隔了半响,褚时蔚缓缓抬头看着他的母亲呆愣愣地问:“妈,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褚母见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鼻头一酸,又落下泪来,不过她咬着牙将脸上的泪抹干,哽咽着同褚时蔚说起来前因后果:“你爸被合伙人骗破产了,还负债两千三百多万,他心脏病被气复发了,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还、还有你妹妹萧兮,前段时间她放月假回来,结果、结果这孩子当晚尽然悄悄的在房间里割腕自杀,还好……还好我和你爸发现得及时,不然、不然……”
褚母说及此处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紧紧地攥着褚时蔚的手说:“时蔚,儿子……幸好、幸好你没出大事,你知不知道妈妈接到医院电话说你出车祸的时候有多害怕,我怕,我怕……”
接二连三的事故将褚母打得溃不成军,只能死死地握住褚时蔚的手。她竭尽全力的去平复自己的心情让自己不被悲痛打倒,因为需要她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时蔚,这是妈在路上买的水果,你记得吃。妈等下还要去一趟殡仪馆,而且你妹妹一个人在家……我怕、我怕她又做傻事,今晚妈不能陪着你了,妈明天白天过来看你。”褚母从袋子里拿出香蕉和橘子,小心地放在褚时蔚的床头柜,又倒了杯热水放着,红着眼眶絮絮叨叨地嘱咐着,“你有什么不舒服就按铃叫护士知道不?你这会儿还在输液警醒一点,快输完了就把阀关了叫人,千万别把空气也输进去了……”
褚母零零散散地交代了许多,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儿子,妈走了啊,我给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照顾好自己。”末了走到门前再次嘱咐了一遍,得到褚时蔚点头这才离开。
病房再次冷清下来,褚时蔚躺在床上再次望向天花板发呆,悄然间泪水从眼眶漫入鬓角。
明明在这之前他拥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父亲做着生意,虽不是很大,至少能够让家里的生活过的有滋有味,妹妹读着高二,虽不是全校的前几名,但也能考一个很好的大学。母亲每天都只用乐呵呵地出去逛街,做自己想做的事,而自己也可以顺利迎来自己的大四生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猝不及防间这些美好突然坍塌破碎,现实毫不留情地给了他闷头一棒。
无人回答他。
“啧啧啧,真惨啊。”靠在窗边的女人伸了个懒腰,抱着双臂踱步到床头柜前随手拿了个橘子掰开吃了起来,顺便夸赞道,“还挺甜。”
她站在窗边看了全程,由衷地说褚时蔚的确很惨,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她还会上去安慰安慰。
“你,你——!”褚时蔚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杀人的心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我什么我。很生气吧,是不是想杀我?”女人慢条斯理的剥了半橘子放入嘴中,替褚时蔚感慨道,“唉,好可惜哦,你杀不了。”
褚时蔚被她气得双眼发红,撑着身子便要起来,却被一只冰冷刺骨的手一把按住肩膀。接着褚时蔚惊恐的发现他动不了,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我都已经说过了。你又何必做无用功。”
“你究竟是谁!你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褚时蔚怒吼,额角甚至冒出了青筋。
“别这么激动嘛。至于我是谁……念在是旧识的份儿上还是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吧。我叫裴寂,寂寥的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得知道,你若是离了这块玉佩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裴寂站在窗前时大致捋了一下,她就知道褚时蔚拿到玉佩是无意之间的事了。
她不由得感慨这幕后之人手段倒也高明,不知用什么诡邪之术将她同褚时蔚绑在了一起。任何一方若是强行同玉佩分离便会被邪术反噬将魂魄扯碎消散,但若是一方死了,那这邪术也就没用了。
她是鬼,那块玉倒也算她的藏身之所。前段时日她照旧在人间飘荡,找寻她仇人的踪迹。
在踏入某个城镇之后却陡然失去了意识,待再次可以现身的时候就到了褚时蔚身边,并且发现玉佩被绑定在了他的身上,她走不了了。
既来之,则安之。还能看见以前的老相识受难,倒也不算太难受。
“离了这玉佩就是死路一条?”褚时蔚眯了眯眼,满脸写着不信二字。
“不信?”裴寂勾了勾嘴角,“你摸这块玉佩的那天手上有口,血凝了进去,玉佩认你为主。但很不巧我也是这块玉的主人,所以你现在和我绑在一起了。”
“我有权决定你的生死。就算暂且不谈我能不能要你命,你自身现在气运不稳定,对于其他鬼怪来说简直就是一块香馍馍。离了我的庇护,你不出三天就得横死街头。”说罢,褚时蔚就看着一道黑雾打着旋儿从床沿爬到了他脚上。
黑雾所过之处,寒冷刺骨还带着揪心的疼痛,痛的让他发不出声。不消片刻,褚时蔚额头上就沾满了汗水。
裴寂看他受不了了,抬手一挥黑雾消散开来,褚时蔚身上痛感瞬间消失,他一软靠在床头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现在信了?”裴寂调整了一下坐姿,双眼直视褚时蔚将他这副狼狈模样收入眼底,心底隐隐有些快意。
褚时蔚抹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哆嗦着唇开口:“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只是不愿意承认,毕竟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裴寂觉得有些好笑,不会到现在这人都没意识到她不是人吧。
“你觉得呢?”裴寂稍微同褚时蔚拉开了些距离,脚下开始漫出浓郁的黑雾。病房里的灯闪了闪,紧接着陡然陷入了黑暗,与之一起的原本吵闹的病房外也变得十分安静。
褚时蔚霎时僵在原地,一时间病房里安静至极,安静的可以清晰地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不合时宜的水声突然响起,每一滴都像是敲在褚时蔚的心上,每落下一滴褚时蔚的心脏就向上提起一分。时间慢慢过去,褚时蔚逐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了他的后颈处,搔得他有些痒,他反手一抓,却只摸到一手头发。一瞬间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褚时蔚就着这个动作不敢动弹。细微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褚时蔚神经紧绷,裴寂弯着腰贴着他的耳边轻笑一声,紧接着用她冰冷的手贴上了褚时蔚的脖子。
“啊啊啊啊——!”惨叫声在病房里响起,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放肆的笑声。
裴寂闪身又出现在病房中央,抬手一挥灯就亮了起来,褚时蔚缩在床脚瑟瑟发抖,看见裴寂抖着手指着她不可置信的说:“你、你是鬼?!”
裴寂点点头补充道:“是厉鬼哦。”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得到准确答案的褚时蔚感觉他二十一年的唯物主义观,突然一下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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