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黄昏,铺粉凝紫的天光印落殿中成了沉沉的浓浓的暗红。
宝鹃端出茶具,茶盘中的细黄藤纱纸内包着“玉螺天春”,茶盏腻白如玉瓷,隐隐透出一毫雨过天青的浅色。
茶汤煮沸的滚滚水声点染着殿中的寂静,盏中轻沫洁白如堆雪,清香盈然。陵容微尝一口,淡淡道:“甄小姐是不是经常往颐宁宫跑?”
宝鹃想了想,答道:“是。”
想起那一日玉娆与玄汾在颐宁宫相视而笑,真是一对璧人。
茶汤明澈如璧,茶芽上银毫细细,如初绽的小小玉兰,美得叫人心中惊动。陵容轻轻吹着茶沫,缓缓笑道:“宫里头太安静了,本宫总觉得皇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本宫身上,把消息透露给皇后,别叫她闲着了。”
此去三四日,皇后掌管宫中事宜,倒无别话。
这一日宝鹊捣碎了凤仙花拌了白矾帮她一根一根染了指甲,口中道:“这凤仙花是花房培育出来的新种,叫‘醉胭脂’,染了指甲可好看了。难得他们初春里就育出凤仙花来,娘娘用着更好看。”
陵容低眉一笑,却见王寿匆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娘娘,出事了。”
陵容素知他不是个急躁人,一时也止了笑语,问:“什么事?”
王寿抹一把脸上的汗,道:“九王和九王妃今日入宫给太后请安,有小宫女不小心撞破了九王同甄小姐……幽会。九王妃又惊又怒之下,不知怎么的,被甄小姐推了一下……如今人已在颐宁宫偏殿……说是胎位不正!”
陵容心中倏然一紧,“皇上知道了么?”
“知道。”他声音低一低,“柔莞夫人现在已经在太后宫外脱簪待罪,皇上怎么能不知道。只是皇后说此事皇上不宜插手,又让傅昭媛将皇上劝了回去。”
陵容随手取过一枚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套在小拇指上,皇上当然不宜插手了,否则若是看到了甄玉娆的相貌,哪里还分的清孰是孰非呢?
午后的阳光轻柔得如金色的细纱,扬起春色如葡萄美酒般光影潋滟,滴洋沁心陶醉。隔着阳光远远望去,辉映在桃红柳绿中的颐宁宫显得格外肃穆而有些格格不入。
数十名侍女守立在殿前,下了轿辇,陵容缓步进去,三月时节,殿外春光如画,殿中是沉沉的气息,唯有一缕早春瓜果的甜香点染出一抹轻盈春意。
太后肃然坐宝座之上,皇后陪在一旁,甄嬛、甄玉娆跪于阶下,神色苍茫而无措。甄嬛光洁的额头有一抹红痕,似乎是跪地叩求而留下的。
不见九王,偏殿隐隐传来女人痛呼的声音,想来是陪在王妃身侧了。
见陵容来了,太后也不说话,举起茶盏狠狠地砸向甄氏姐妹。
甄嬛顾不得许多,忙拦在甄玉娆面前,重重地磕在她头上,那茶水想必是滚烫极了,右脸红了一半,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甄玉娆惶惶然哭出了声:“大姐姐,你没事吧?”
太后的怒气凝在眉间,猛地一拍扶手,“好!好得很!姐妹情深,倒显得哀家仗势欺人了。”
陵容倒吸一口冷气,惊道:“太后息怒。究竟发生了何事?本宫怎么听说九王妃……发动了?”
甄嬛膝行几步,哭诉道:“太后息怒啊。玉娆只不过是同九王碰巧遇上,闲谈了几句,并无害九王妃之心啊!”
皇后幽幽长叹了一口气,“夫人此言,是说九王妃善妒,见不得九王同其他女子说话,才动了胎气么?”
太后以手支颐,似是精神不济,斜靠在赤金九凤雕花紫檀座上,闭目道:“甄氏你很会狡辩。”
陵容好声好气道:“罪过罪过。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甄小姐对太后孝心可嘉,日日到太后宫中请安,恐怕这才碰巧遇上了九王,应该不是……”
太后睁开眼,细细地打量甄玉娆,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失望和疲惫:“你来陪哀家说话,哀家很高兴,结果你是为了与人苟合!哀家很喜欢你,为了你的亲事操心,可结果呢?玉娆,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甄玉娆脸上又羞又愧,不住地摇头,口中道:“不是的,不是的……”
皇后深深一笑,那笑意似积了寒雪的红梅,冷意森森,“是或不是,叫九王来了便知。”
甄玉娆闻得“九王”二字,不觉脸色微变。
甄嬛恳切道:“如今九王妃正在产子,若叫了九王过来,未免分了心神啊。”
“无妨,不过片刻而已。”皇后缓和了语气,柔缓道:“夫人也不想自家妹妹担上狐媚的名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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