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贤不贤（38）

三月十一，御驾至德州，弃车登舟，沿运河从水路回京。一路车马风尘，忽见两岸轻红蘸绿，迤逦十余里不绝，抹出烟霞般柔丽的色泽，隐隐然有了蒙蒙春意，众人心下也有几分欢悦，琅嬅便和嫔妃们一同热热闹闹地办了个小宴。期间皇帝知道了也过来了，众人越发热络起来。

琅嬅有嫡子傍身，长女又得了一门好亲事，妃嫔们围着皇后又是莺莺呖呖地一大串吉祥话。

绿筠连连道：“和敬公主能嫁到京中，真是好事啊。臣妾也不多求旁的，只求璟妍来日也能嫁得近一些就好了。”

蕊姬看着绿筠，“四公主才两岁多，纯妃姐姐也太心急了吧。”

绿筠见皇上皇后都不说话，便讪讪住了嘴。

如懿开口打了个圆场，“天下父母为儿女计之深远。纯妃也是慈母心肠。”

蕊姬本来也是话赶话说到这儿，并无旁的意思，一见如懿开口，撇一撇涂得朱红的唇，垂首拨弄着自己养得水葱似的三寸指甲：“娴贵妃倒是很能体会慈母心肠啊？那为何不自己生一个？”

皇帝听了，不免笑道：“玫嫔是爽利人，有什么说什么罢了。”

蕊姬向着如懿轻哼了一声。

夜色中柳色青青，晓风圆月，也颇有几分动人情致，琅嬅道：“今儿月色真好，本宫许久没见这样清朗月光了。”

皇帝把玩着酒盏，有些醉意朦胧，“此情此景，到教朕想起一首诗来。”

意欢率先开口，“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月殿影开闻夜漏，水晶帘卷近秋河。”吟罢，双目盈盈地看向皇帝。

面对如此情谊，皇帝也不过淡淡一句，“舒嫔博学。”

意欢神色黯然，自从她为太后嫁女一事开口后，皇帝就待她越发淡淡了。

琅嬅温婉含笑，“皇上，夜深了，今夜是去哪位妹妹那里呢？”

皇帝轻轻一嗤，“白日里山东巡抚进献了一幅宋代崔白的名画《双喜图》。朕与皇后同赏吧。”妃嫔们识趣地退下。

三月十六，御驾回京。

长春宫殿中安静得如一潭碧波沉水，连光影也悠悠晃晃，成了水波涟漪半透明的影子。

琅嬅半支着身子斜靠在锦绫缎桃叶纹软枕上，一面翻看着内务府的簿子，离璟瑟出嫁虽然还有一年，可是嫁妆什么的从现在就要开始备下了。

春娘抱了永琮过来，每日永琮之事琅嬅总是要一一过问一遍。哄着永琮喝着手里荷叶盏中的牛乳，又抱了永琮哄了一会儿才让春娘带下去睡午觉。

雪柳半跪在榻上替琅嬅捏着肩膀，不觉道，“娘娘这几日劳碌了。”

琅嬅轻轻揉着额头，道：“为亲生女儿的婚事忙碌，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福气啊。”琅嬅端起面前的红参茯苓汤喝了几口，问道：“对了，这些日子，后宫很是安静啊。”

雪柳低声道：“慧贵妃自得了六阿哥，便一心抚养。娴贵妃膝下无子，皇上对她骤然冷了下来，她也是无可奈何。纯妃有子万事足，素来安分。至于嘉妃，嘉妃有意笼络一些答应常在，皇上偶尔去启祥宫，也多是那些答应常在侍寝。”

琅嬅淡淡一笑，撩拨着耳朵上一串流苏珍珠耳坠：“她打着自己儿子没指望，就领养其他人的主意，这么明显的算计，皇上不会看不出来。”

雪柳轻声道：“娘娘稳居中宫，底下人再怎么闹，也闹不到咱们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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