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迟迟,一轮烈日正当着天顶,晒得远处金黄色的琉璃瓦上都似要淌下火来,绮春馆掩映在绿树荫里,浓荫若华,北窗下凉风暂至,吹过满湖粉荷碧叶,带来些许如水的清凉。
阁内的六棱花长扇窗格上蒙着薄薄的浅银色翠影纱,淡青色的湘妃竹帘高高卷着。睡意袭来,陵容正欲和衣睡下,又见琥珀满面喜色地进来。
“小主!”琥珀脸上都是笑意,似乎是跑的急了,双颊尤带着红晕,“奴婢恭喜小主!”
陵容疑惑道:“琥珀,你这是怎么了?”
琥珀收了收笑,朝着陵容端端正正地行了礼,说道,“小主,大喜呀!皇上封了安大人为太常少卿!”琥珀将刚刚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安大人奉命押送西南军粮,谁知在半路上遇到敌军流兵,多亏了安大人机敏,早早做了准备,不仅护住了军粮银饷,还将临阵脱逃的蒋文庆捉了住!皇上龙颜大悦呢!”
“太好了!太好了!”陵容欣喜不已,不枉她早早就命人给安比槐传信,安比槐果然抓住了这个机会。太常少卿虽是平调,却是京官,想来过后不久安家就要入京复职了,这样子陵容也不算是无根的浮萍,一家人也有见面的机会了。
宝鹃也忙忙地跑过来喜滋滋道:“小主,敬事房来了口谕,说皇上晚上过来,请小主准备呢。”
陵容勾唇一笑,“琥珀,快服侍我梳洗。”
陵容择了一件藕色乳云纱对襟衣衫,鹅黄缕白银轻罗长裙,用极浅色的丝线绣了缠枝宝相花。低眉浅笑间,风骨自见,让人一眼望去只觉得清新如一枝新荷冉冉。
宝鹃捧着一匣子的头饰,陵容拣了一支羊脂玉莲开九瓣玉钗,并几朵粉水晶珠花。揽镜看了看,戴上一对儿白玉菡萏耳坠儿。
素心在一旁欲言又止,上前为其理着裙摆,低声道:“皇上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小主可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
陵容眼眸如波,浅浅一漾,“姑姑何出此言?”
素心苦口婆心劝道:“沈常在这事......它不能沾啊。一旦惹了皇上大怒......小主也要为自个儿多想想啊。”见她不语,又道:“小主细想想,若能救,甄婕妤怎会不出声?奴婢冷眼瞧着这宫里一个个巴不得小主沉不住气去求皇上,顶好皇上能恼了小主,一并关进玉润堂里去……”
陵容抚着杏黄色的宫绦,浅浅一笑:“姑姑果然劳心劳力。不妨替我去催一催给皇上准备的吃食吧。”
闻言,素心又恼又气,只得讪讪一笑,依言下去了。
陵容转头向琥珀一笑:“她也算是有心了。”
守在外间廊下的王寿一瞧见素心的模样,低声道:“你又多嘴多舌了?”
素心拿眼睛瞥他:“难道我还做错了?”
王寿嗤笑一声,抖了抖拂尘,“你且放心吧,小主心里头有谱。”
玄凌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陵容亲自捧了一盏蜂蜜樱桃羹给他,微笑道:“羹是早就冰镇过的,不是太凉。夜深饮了过凉的东西伤身。又兑了蜂蜜,皇上喝了正好消乏安睡。”
玄凌闲坐无聊,见她房中桌上的春藤小箩里放着一堆绣件,颜色鲜艳,花样精巧。便随手拿起来细看。不外是穿花龙凤、瑞鹊衔花、鸳鸯莲鹭、五福捧寿、蜂蝶争春之类的吉祥图案,虽然寻常,在她手下却栩栩如生。
玄凌道:“内务府新进来了几匹素锦,做衣裳嫌太素净了些,用来给你绣花倒是好。”
陵容笑道:“素锦很是名贵呢,皇上竟让臣妾绣花玩儿,岂不暴殄天物?”
玄凌揽过陵容,说道:“区区几匹布而已,何来暴殄天物一说。”
陵容嘴角舒展出明艳的微笑,道:“多谢皇上。”说罢命人服侍了玄凌去沐浴更衣。
事毕,众人都退了下去。陵容新浴方毕,只用一只钗子松松半挽了头发,益发衬得她秀发如云,肤若映雪,一张脸如荷瓣一样娇小。
夜静了下来,凉风徐徐,吹得屋中鲛纱轻拂。偶尔一两声蛙鸣,反而显得这夜更静更深。
玄凌低首,冰凉的唇轻柔触及陵容光洁的额头,在这温情脉脉的一瞬间,仿佛找到现世的片刻安宁。玄凌叹息道:“朕不想去宜芙馆,甄婉仪再如何婉转承欢,朕也知道她心里头存着事,唯有到你这里才能有一丝安宁。”
陵容长叹了一口气,“皇上心怀天下,为政事烦忧就算了,还要为后宫之事烦心。”
他脸上略有动容之色,直盯着陵容的眼眸,“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心性纯善,这一点和纯元皇后很像。”
陵容枕在他臂上,乌黑柔亮的头发好似一匹上好的云缎,缓缓道:“能得先皇后几分神韵,是臣妾的福气。”
玄凌展眉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琼鼻,“你就是你,不是别人。”
“皇上.......”陵容眼中泪光闪烁,拥住了他,像二月柔柳上那最温柔的一抹春色,又似清晨的黄鹂携来的第一滴露珠,毫不矫饰的清新妩媚,“臣妾不敢奢求别的,只求皇上心里能有臣妾的一席之地。”
如此情意绵绵,玄凌怜惜地拥住她:“自然是有的。”
是么?心底漫生出无声的叹息。陵容闭上双眸,悠长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浅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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