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春没进宫,年世兰病恹恹的,自然也就没了那“一丈红”,莞贵人理所当然地拔得头筹,成为新人里第一个侍寝,连宠五日,羡煞旁人。之后就是蒙军旗的博尔济吉特贵人,满军旗的富察贵人,沈贵人……
安陵容还是因为太过害怕被皇上“完璧归赵”,到底是自己宫里的人,静言也就多护着几分,总之她身为贵妃,没人敢苛待长春宫,安陵容虽然被冷落,但是该有的份例还是不会少的。
旧人里有的早就没了恩宠,平淡度日;有的则是如静言这般有儿女傍身,不是不屑于争宠,而是多是顾及阿哥公主的颜面,毕竟旧人里岁数也不小了,献媚争宠什么的,难免让人看了笑话。
所以宫里是难得的安静,甄嬛本来担心自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料高位妃嫔一应不理会,低位妃嫔也不过是几句酸话。
昨日是甄嬛侍寝,今日来景仁宫请安便有些迟了,连忙向皇后告罪。
宜修道:“无妨,你年轻,难免贪睡些。”
年贵妃恹恹地不说话,连年的丧子之痛牵扯去她太多的心神,以致她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和新人拈酸吃醋上。或者说她的身子已经不再适合承宠,皇上去翊坤宫也多是纯盖被子睡觉。
年贵妃不计较,丽贵人却很是不忿,道:“莞贵人给皇后娘娘请安一向早得很,今日怎么却迟了,当真是希罕。到底是连日伺候圣驾,劳累得很吧,哪里像我们这些人不用侍驾那样清闲。”
甄嬛紫涨了脸,心中只觉得若是一味忍让益发兴得她无所顾忌。于是说道:“姐姐侍奉圣驾比妹妹久,可知非礼勿言四字。”见丽贵人脸色一沉便要发作,又笑道:“妹妹入宫不久,凡事都不太懂得。若是言语有失,还望姐姐大度,莫要见怪。”
丽贵人是年贵妃的人,此时听了甄嬛的话,冷笑一声:“莞贵人的规矩不太好啊,怎么,丽贵人不懂‘非礼勿言’四字,莞贵人就懂‘谨言慎行’四字了?”
甄嬛抿了抿嘴,说道:“嫔妾不敢。”
见她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模样,年贵妃心里就来气,她是身体不好,脾气就更不好了,“伶牙俐齿,本宫看你敢得很。所谓‘德言工容’,‘德行’二字万万不可有亏,本宫今日就教你一个乖,将《女则》抄写百遍,静一静心思。什么时候抄录完,什么时候在放上绿头牌。”
丽贵人轻轻一笑,道:“是这个道理。”
曹贵人道:“莞贵人怎么不说话?这也是贵妃娘娘的一片好意。”
甄嬛只得咬着牙应下来。宜修看了半晌好戏,淡淡道:“端嫔,莞贵人是你宫里的人,她年轻不晓事,你素日里也好好教导她一下。”言下之意是她也同意年贵妃的意思。
沈眉庄有心想替甄嬛说上几句话,又不知怎么开口。心里隐隐觉得甄嬛太过冲动,被说上几句酸话算什么?丽贵人到底占了一份资历,不理会也就是了,二人都是贵人,都有称号,又不能罚什么,何苦开这个口?反到让年贵妃抓住了话茬。
年贵妃冷冷淡淡地向皇后告退,她一向如此,请安大多应个卯就走,皇上也怜惜她身子不好,从无怪罪。
丽贵人和曹贵人跟在年贵妃的身后,年贵妃对皇上的恩宠没了执念,对手下人还是挺好的。曹贵人的温宜养在年贵妃膝下,担着一个“贵妃养女”的名头,无形中也提了公主的身家,又不用殚精竭虑地替年贵妃想法子害人,曹贵人自然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年贵妃身子能好起来。
安陵容低眉顺眼地跟在静言身后,她只是一个小答应,平常请安都没有她的位置,也只有初一十五这样的大日子,随大流给皇后娘娘磕个头,然后就跟在主位后边,结束一天的晨昏定省。
沈眉庄还是念着自小的情谊,在所有人都避着甄嬛,视她如洪水猛兽之时,还是上前去好心安慰。
敬贵人就瞧了一眼,径自往咸福宫回去。
虽说她和沈眉庄一同住在咸福宫,交情却是淡淡。大约是因为冯若昭只是个贵人,而非咸福宫主位。沈眉庄又自视甚高,到有几分拿捏着办的意思。
可把敬贵人给恶心到不行。这才进宫多久啊,山头都没拜清楚呢,倒是有志气想拿她使唤?
许是没有被皇上当成制衡年贵妃的棋子,敬贵人还不是那一副淡漠娴静的样子,心里存着几分争宠之心的。咸福宫主位的萝卜就吊在眼前,和同住一宫的沈眉庄又是人设雷同的竞争对手,为了不像新人弯腰行礼,为了在大雪天能坐上暖轿,敬贵人难得起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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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翻牌子的时候没见到莞贵人的绿头牌,问了才知道年贵妃的处置,没说什么,起身道:“朕也许久没去看齐贵妃了。”
苏培盛会意,“摆驾长春宫——”
小厦子脚程快,早早跑到长春宫报信去了。
长春宫内,安陵容正陪着静言说话。其实她也并非十分能说会道之人,只是事关自己能不能在长春宫过得好,她少不得打起精神来。
听得皇上御辇要过来了,安陵容及时提出了告辞。
静言吩咐小厨房准备几样小菜,宫女太监纷纷忙碌起来,地上泼水洒扫,清爽异常。
在宫门口迎接了皇上御驾,便一同往正殿走来。
正殿内阔朗大气,案几上一松绿地镂空山水四方螭耳香熏,塌下摆着两把鹊梅图案红木椅子,座上八成新的褥垫,余无杂物。
皇上打量一圈,点了点头,其实他已经不记得刚入府时候的“李静言”是什么样子,大约也是花朵一样的面孔吧。
静言笑道:“皇上请入座,臣妾吩咐了小厨房准备了几道从前皇上爱吃的菜。”
“好啊,朕许久没尝过了。”
静言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择了弘时和萱盈的几件小事来说,“老三媳妇还带了永琥进宫,臣妾看永琥和弘时小时候倒是挺像的。”
皇上也笑着说:“是了,前些日子萱盈和萱柔进宫请安,太后也说达春和额尔赫两个表兄弟长得相像。”
达春是萱盈的小儿子,意思是“敏捷”,额尔赫是萱柔的儿子,意思是“平安”。
儿女们又各自的前程,这才是静言安稳端坐的底气所在。
甄嬛一早着人打听了,皇上在长春宫那里留宿了。甄嬛随手将笔放下,心里宛如空缺了一块什么?总不是滋味。齐贵妃么,会如何喜不自胜呢?又是怎样在婉转承恩?
流朱捧了一盏纱灯在案前,说道:“小姐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吧,这些东西明日在抄录也使得。”
甄嬛半分睡意也无,怅怅的叹了口气,随手拨弄青玉案上的一尾凤梧琴,未成曲调先有情,不过断续两三句,能听出是《湘妃怨》。
永和宫正殿内,端嫔换了寝衣正欲睡下,听得琴声泠泠,她精通琵琶,自然是个中高手,那调子中的哀怨之意,让她不由得皱眉问道:“这么晚了,谁在弹曲子?”还是《湘妃怨》。
吉祥忙出去问话,不一会儿便进来回道:“回娘娘话,是西偏殿的莞贵人。”
端嫔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本宫高看她了。吉祥,你去传话,让莞贵人好好‘休息’。”
“是。”吉祥退下去。
不一会儿,那琴音也就停了。端嫔安然睡下,凝视着帐子上绣着的葫芦、葡萄纹样,心想:甄嬛啊甄嬛,你可千万别让她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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