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幽幽世外客（2）

乾元十二年,大周朝天下择宫娥。

松阳知府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妙龄十五，待字闺中，自然是应选之列。

陵容顺利地走到了最后一步殿选，因着安比槐有公务在身，林氏又脱不得庶务，安延恩要顾及学业，所以此次上京就由吴嬷嬷和萧姨娘陪同。

天还未大亮，陵容就被一干侍女和婆子的精心装饰起来。殿选事关重大，陵容亦不敢大意，仔细审视自己脸上胭脂是否均匀，发髻是否周正不苟，只见镜中人儿：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

门外有仆人告知软轿已经备好了。众人连忙扶着陵容上了轿。

毓祥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来自各地的秀女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群人，端的是绿肥红瘦，嫩脸修蛾，脂粉香扑鼻。

选看秀女的地点在紫禁城内长春宫的正殿云意殿。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引着进去被选看，其余的则在长春宫的东西暖阁等候。

西暖阁内，等候殿选的秀女满满站一屋，有娇媚的、有清丽的，十几种姹紫嫣红团团围在一起，默不说话专心照看的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偷观察近旁的秀女。

甄家府第与沈眉庄京中外祖府上比邻而居，更是自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寻常可比。二人面含喜色，聊得兴起。

甄嬛并不细心打扮。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的时新宫装，合着规矩裁制的上裳下裙，泯然于众的普通。式样和颜色并无半分出挑也不小气。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芙蓉，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略略自矜身份，以显自己并非一般的小家碧玉，可以轻易小瞧了去。

沈眉庄一身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月白色百褶如意月裙。如漆乌梳成一个反绾髻，髻边插一只累丝金凤，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的红宝耳坠摇曳生光，气度雍容沉静。

甄嬛含了笑，不禁赞叹：“几日不见姐姐出落得越标致了。皇上看见必定过目不忘。”

沈眉庄手指按唇上示意她噤声，小声说：“谨言慎行！今届秀女佼佼者甚多，我姿色不过而而，未必就能中选。”

甄嬛自知失言，忙扯开了话头。

只听见远处“哐啷”一声，有茶杯翻地的声响。一个穿墨绿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猛力扯住另一名秀女，口中喝道：“你没长眼么？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作死么？你是哪家的秀女？”

被她扯住的秀女想来家世亦不差，闻言不免有些着怒：“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我的！我还没怪你呢！”

二人竟是在院里不依不饶地吵了起来。

陵容坐于一旁，桌上的一盆秋海棠开得正艳。她缓缓移开目光，落在甄嬛身上，只不过这一次甄嬛并没有挺身而出。不多一会儿有教引姑姑出来，沉声斥责了几句，将二人带下去。想来这二人被撂牌子是迟早的事了。

眉庄和甄嬛携手走了进来，“天子脚下，没想到还有人敢这般猖狂？”

巧的是，二人坐的位置正好和陵容一起。甄嬛见她于众多秀女之中气度斐然，自有一股子柔媚的韵味，令人见之忘俗。忍不住攀谈道：“嬛儿见姐姐孤身一人，可否与我和眉庄姐姐做伴，也好大家多多照应，不致心中惶恐。”眉庄对她亦是友善地一笑。

陵容不意居然避不开她们二人，“顾所愿不敢请耳。”浅笑盈盈道：“姐姐虽然打扮素净，却显得姿容出众，卓而不群。”又看向眉庄，“而这位姐姐气度端庄高华，很是引人瞩目。”

闻言，眉庄脸上飞红，甄嬛害羞道：“姐姐不是美人么？这样说岂不是要羞煞我。”

眉庄亦笑道：“这个姐姐，那个姐姐的，也不知说的是谁？”

三人一时都笑了，互通了生辰，眉庄为长，甄嬛次之，陵容最幼。

甄嬛便轻声谑道：“女子四德，德言容功。安妹妹出口成章，单这个‘言’字上面，我可就比不上妹妹了。”

正说着，有太监过来传陵容和另几位秀女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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