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阿奶出门时,在家门口捡的。
据说当时有人看见一只九尾白狐叼着我放在阿奶家门口的。
在我们这里,一直都流传着山里精怪多作祟的说法,村里人纷纷说我可能是山里的妖怪,留下以后会祸害全村的,想架起火把,把我给烧了。
心地善良的阿奶不忍心看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小生命就此断送,苦口婆心的劝住了乡亲们,最后收养了我,并给我取了一个清秀灵动的名字:姜灵秀。
因为我来历不明,阿奶娘家姓姜,所以我也就跟着姓姜了。
听村里人说,我阿奶刚嫁给我爷不久,我爷就得肺痨死了。
阿奶是个苦命的女人,年轻守寡,无儿无女,把我捡回去以后,我就成了阿奶的掌中宝,阿奶也成了我唯一的依靠。
阿奶是我们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弟马,家里供奉的出马仙是胡三太爷,是修行在青丘山的九尾灵狐。
所谓的出马仙就是修行在深山里的动物仙,以胡,黄,柳,白,灰为首,也称五仙。
胡,就是狐狸,以青丘九尾最为著名。黄是黄鼠狼,也叫黄皮子。柳指的是长虫,也称作常仙或着蟒仙。白是刺猬,白仙是五仙里医术最高明的。灰是老鼠。胡仙又是五仙之首。
弟马就是出马弟子,是出马仙在修行的时候下山找的一些有善缘的人,帮他们广修福报,造福人间。福报积攒的多了,就能早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从我记事开始,来我家找我阿奶看事儿的人就络绎不绝,从不间断。
那个时候我就猜想,肯定是我家的狐仙太厉害了,要不然为什么天天会有那么多的人来?
沾沾自喜的同时多少也有些落寞。
因为我来路不明,一直被村里人说成是从山里跑出来的精怪,大人们见了我尚且都躲着,更不要说村里的小孩儿了。
除了放学以后和他们在泥地里打架,最多的就是坐在我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望着仙堂发呆。
托着下巴臆想着胡三太爷到底长什么模样,既然叫胡三太爷,那肯定是一个老爷爷,但他又是青丘狐仙,说不定会是一只只会趴着睡觉的老狐狸。
一次放学回家,我又被一帮熊孩子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学校和我家就隔着一条小河,回家唯一的通道就是小河上面搭建的几块木板。几个男孩子为了不让我回家,把搭在小河上的木板给撤掉了,带头的那个熊小子还起哄说:“你不是妖怪吗?那你飞过去啊!”
如果搁在平时,我会毫不客气的一拳揍到他脸上去。那天我肚子疼,内裤上有少量的血,我惶恐的认为我快要死了,就不想和他们动手。
我挽起裤脚,趟进河里试了下水,不太深,最深的地方也不过才刚没过我的膝盖。
那帮熊小子见我不理他们,以为我怕了,一帮人叫嚣着一起冲过来,拉住我就往水里按。
他们刚拉住我,立马一个个全栽进了水里变成了落汤鸡,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提着离开了小河,脚尖点着水面,斜着身子朝着河对岸飞去。
那帮熊孩子惊呆的从水里爬起来,嘴里喊着:“鬼啊,妖怪啊!”吓得一个个屁滚尿流。
到了岸边,我被稳稳的放在河岸上,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不是因为害怕,是激动的。
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了我家的胡三太爷。
他就站在离我不到三米的地方,衣袂蹁跹,长发如墨。周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兰香。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但绝不是我臆想中的老爷爷,更不是一只垂暮之年的老狐狸。
我惊喜中带着敬畏,撒开脚丫子跑回了家里,阿奶见我满头是汗,拿了手帕替我擦着,问我干什么去了,怎么弄的衣服全湿了?
我答非所问,“阿奶,你见过咱家胡三太爷吗?”
阿奶被我问的痴楞,愣了半晌才一笑说:“见仙家哪那么容易,人都是肉眼凡胎,见仙家之前要先通七窍,开天眼,秀儿啊,你问这些干什么啊?”
“没,没事儿,就是问问。”
那一年,我十三岁。阿奶说,内裤上有血是因为我长大了,长大了就不能和假小子一样,到处和人打架了。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了,阿奶继续给仙家做着弟马,虽然阿奶身体还算硬朗,但常年烟熏雾缭,眼睛多少有些不好使了。
我曾劝过阿奶,让她少接一些业务,每次阿奶都是一笑,说仙家庇佑我们家这么多年,一直风调雨顺的,这几年家里也有了积蓄,她服侍仙家也服侍不了几年了,就想着能多为仙家做点事情就尽量多做点,那样她心里才不会觉得愧对仙家。
见劝不动阿奶,每逢周末或者节假日,我尽量留在家里帮着阿奶一起打理一些业务上的事情。
今年因为大学即将毕业,我忙着完成毕业论文,回家的次数不免少了许多。
今天早上,我远房的一个堂婶儿来电话说,让我回家一趟,说家里出了点事儿。
我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跟老师请了假,急匆匆的乘坐了最早的一班车,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赶到了家。
站在村口,远远的我就看到我家门楣上高悬着的白色挽帐,挽帐两边白色的纸灯笼被风吹的晃晃悠悠。
那一秒,我感觉天都要塌了,脑袋“嗡”的一下,接着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
堂婶儿见我回来了,急忙过来拉了我的手,“我和你叔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你阿奶走的匆忙,也没留下什么话,她估计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将好多东西都倒腾了出来,包了好多大包小包,大多都是留给你的,都在屋里放着呢,你进去看看吧。”
我鼻子发酸,强忍着眼泪跟着堂婶儿进了屋。
屋里有些昏暗,阿奶面色红润,嘴角含笑,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寿衣穿的整整齐齐,屋里所有的一切也都收拾的妥妥当当的。
和堂婶儿说的一样,阿奶应该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事先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包袱,应该是留给我的。
我拿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仙家的神位,上面写着三个墨迹大字:胡九卿。
还有一面文王鼓,和一本纸张发黄的手订本,我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些手写的萨满语,是请仙家用的帮兵决。
阿奶的意思我懂,她这是把香堂留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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