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03

旌旗随风动，战鼓声响起。此时阳光正盛，微风不燥，我站在楼上望着城门，楼下人潮涌动，欢送的场面热闹而盛大。

终于在城门口看到了楚烨一身盔甲红色披风，在阳光熠熠闪光之下脖颈处系的红巾显得分外鲜明，衬得他威风凛凛，眉目凌厉。

他坐上马之后，便左顾右盼，四处眺望，军队缓缓地向我的位置前进时，楚烨一个抬眼就瞥见了我，他的眼里闪着星光，朝我一个劲地挥手傻笑。

“卿卿，卿卿，我在这！”

“卿卿，等我，等我回来。”

烈日之下，他笑得格外灿烂，露出一口小白牙，眉眼温柔了永安城里的所有风月。那一刻的人来人往似乎都与我无关，我的眼里只剩下晴空万里之下楚烨渐渐远行的那抹身影。

不知为什么那刻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庙会那时人流如织，香火缭绕之际，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那个英姿飒爽、从不信奉神明的小将军跪在神明面前诚心诚意地许下他的心愿。

他闭着双目一字一顿地说着。

“以前我不信神明，因神明从未护佑过我，可如今我有了想要一生去守护的人。”

“敬爱的神明，若可以，我愿卿卿一生安稳无虞，愿她所许之事皆能如愿，这便是我所愿。”

我听着楚烨话里的诚恳真挚，觉得突然有风轻轻吹开了我心里的涟漪……

那个小将军他祈求的所有愿望里全是愿我所愿，他把满心的诚意给了神明，只是希望他的卿卿安稳一生……

楚烨，我的愿望是希望你平安归来，我等你。

……

……

楚烨离开我的第七天。

我又去寻了永安坊的桃花酒。

我想楚烨了。

好想好想。

永安坊的老板娘说那个小将军回回来买酒都要交代一声，记得备着一壶最好的桃花酒留给一个叫卿卿的姑娘，账记在他那。

“他呀，怕他走了，他心爱的姑娘就买不到最好喝的桃花酒了。”

“你是叫卿卿吗？”

“姑娘，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是被风沙迷了眼。”

“……永安城里哪来的风沙？……姑娘？”

我的鼻子有些酸，低着头向老板娘道了声谢，拿着桃花酒便匆匆走了。

……

我从来都不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时间可以这么漫长。

漫长到我仿佛看见小将军努力地从庭院的墙上冒出一个头，朝我灿烂地笑，“卿卿，这是我从永安街给你专门带来的桂花糕……”

“卿卿。”笑得真难看。

我再抬眼时，他在我的眼里消失了。

“楚烨。”

这次是真的被风沙迷了眼。

……

收到楚烨的第一封书信时，他已经离开十三天了。

我坐在庭院里，看着细藤上开出了一小朵一小朵不知名的紫花，点缀了傍晚醉人的风和天上流动的云。

我慢慢地打开了信。

书信只有两句话：

卿卿，我很好。

卿卿，我很想你。

……

我都快忘了，小将军是个不识字的了。信里的字有些歪得不成样子，唯独我的名字是一笔一划规规整整的。

他一定偷偷练了好久。

他的信很短，又很长，短的是书信里只有两句话，长的是里面堆满了他的思念。

……

楚烨，我也很想你。

……

我把永安坊买来的桃花酒都埋进了庭院的那棵老树下。

后来每收到小将军的一封信，我便埋下一壶酒，算算我已经埋了第四壶桃花酒了。

我想等到来年春天，我的小将军就会回来了，那时便可以把埋在树下的酒都拿出来喝了。

…………

当永安城里飘起了第一场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绒雪纷飞，愈发能感受到寒风瑟瑟，刺骨冰冷。

进入寒冬以来，我便失去了楚烨的消息，一直来往的书信断了。

楚烨寄过来仅有的信被我压在了怀里，信变得很皱了，我想要抚平这些细小的折痕，莫名地我想起了盛夏之时我因腹痛难耐，楚烨为我熬粥而烫红的手。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上有厚厚的茧，也有浅浅一道的伤疤，他骄傲地说那是他少年时打胜战的光荣标志。我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我想那时他也才是个少年。

他总是这样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喜欢，笨拙得让我觉得有些心疼。

“卿卿，在行军程中侍从阿古教了我很多字，我可以给你写很长很长的信了。

卿卿，你一切都好吗。听说永安已经入深秋了，记得多添些衣物。卿卿，写到这，我又想你了。”

“卿卿，听阿古说，边塞有处很美的碧落河。卿卿，等打完了战，我想带你一起去看看碧落河。”

——楚烨的第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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