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链2

赵铁柱郁闷极了。下午归拢上来的证据全都指向一个人：他姐夫张启发。

怎么可能呢？他不信这是真的 但证据不会撒谎。

要不要先控制张启发？正当他唉声叹气、犹豫不决时，顾长山顾局长把他派去了市局，让他向副局长金建国做案情汇报。金建国正承受着丧子之痛，这种安抚领导的活，以前可都是顾局出面的。赵铁柱立刻明白过来，顾局长接下来肯定有重要决定宣布，之所以把他打发走，就是让他避嫌。他和张启发的关系，顾长山很清楚。问题是这有什么可避的？兄弟犯法也得抓！一码归一码！赵铁柱觉得很是委屈，一肚子情绪。

赵铁柱猜对了，他刚走，局里就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紧急会议，由顾局长亲自主持。顾长山脸色铁青，使得小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紧张。

他咳嗽了几声，板着脸说：

顾长山：会议开始前我先宣布一条纪侓，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本次会议的内容。原则上，也暂时不要向你们赵队长透露。

在座的就那么几个人：副大队长刘兵，法医主任王平，痕检科长程艳，以及秦向阳等几个骨干警员。

众人见赵铁柱没参加会议，心里马上明白过来，顾局这么做，是让赵铁柱避嫌，毕竟他和张启发有那层关系。

顾长山点了秦向阳的名，他说：

顾长山：秦向阳之所以能参加这个会，就是因为他给痕检科提供了那个杯子的碎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立功！

刘兵有些尴尬，在底下干咳了几声，早知道张启发的指纹和打火机的指纹能比对上，他和赵铁柱就不“麻烦”秦向阳了。

秦向阳杯子碎片？

秦向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皱了皱眉，立刻想起来往痕迹中心送杯子碎片的事，但心中还是不解，

秦向阳（怎么就叫立了功呢？）

顾长山说：

顾长山：程艳，说说你们的最新报告！

程艳立即打开电脑，走到前台连接了投影仪，调出了一个组合画面，画面上是一个精致的石膏脚印模型，以及一双ECCO休闲皮鞋各个角度的照片。

程艳指着投影画面说：

痕检科长程艳：根据现场那两个脚印，市局痕检专家经过十几个小时的努力，精确还原出了凶手鞋底的纹路特征，并绘出了凶手的鞋底纹路。我分局痕检人员从网上找到了几千张皮鞋鞋底纹路，与专家的纹路图进行对比。最初这种对比只是尝试性的，因为比对烦琐，非常耗眼力。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十分钟前，他们从网上找到了匹配的鞋底纹路图，就是这一双！

程艳指着那双ECCO休闲皮鞋说：

痕检科长程艳：43号大小，鞋底纹路和专家给出的纹路图一模一样！

可是穿这种鞋的人多了，这能说明什么呢？秦向阳非常纳闷。

接着程艳又调出一张图，一看就是手机拍的，图上就是一个人小腿以下的照片。

程艳指着图片说：

痕检科长程艳：这张，是刘兵副队长亲自拍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鞋子，也是ECCO的，它的鞋底纹路，跟专家给出的一模一样！

程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痕检科长程艳：这双鞋子的主人，是启发侓师事务所老板张启发。

闻听此言，在座的除了秦向阳，其他人看起来还算想当平静，因为其他人早知道了这个结论。

程艳接着说：

痕检科长程艳：张启发，身高一百八十二厘米，上季度体检八十三公斤。面专家组根据建模模拟，给出了凶手特征数据范围，体重七十五到八十公斤，身高一百八十到一百八十五厘米。

程艳说完刘兵站起来汇报：

刘兵：事情是这样，下午，我找到了昨晚跟金一鸣一起吃饭的朋友，其中有个王老师，提到昨晚九点多金一鸣接到个电话，称呼对方为张侓师……之后我的人对现场二次勘查时，找到了金一鸣的手机，技侦那边修复了手机……

他把下午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最后他陈述道：

刘兵：也就是说，昨晚九点零六分金一鸣接的那个神秘电话，就是张启发打的。那个号码打完后关了机，很可能早被销毁。而张启发的指纹，恰恰就是现场被金一鸣打落的打火机上的指纹，匹配度接近百分之百。

顾长山：脚印及相关体貌特征，指纹，作为物证的电话，都指向张启发，动机呢？

顾长山的声音威严而沉重。

刘兵说：

刘兵：我认为是仇杀。应该和张启发姐姐张素娟的自杀有关，毕竟当年，张素娟的孩子张若晴意外致死这件事，金一鸣责任最大今天下午，我们也对金盾公司的员工做了笔录问询，证实张素娟自杀前曾多次去金盾公司，并且跟金一鸣有过强烈的口角之争，金盾公司员工回忆，金一鸣曾扬言，要以扰乱公司运营秩序的罪名非法扣留张素娟！这很可能是刺激张素娟自杀的原因！

顾局长慢慢地点着头，斟酌着说：

顾长山：于是张启发杀了金一鸣，替姐姐报仇？这能说得通吗？

秦向阳被这疾风暴雨的变故搞得连连震惊，没想到一下午的时间刘兵和赵铁柱他们做了那么多工作。想到这里，他暗暗有那么点惭愧。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在座的，都是局里的老人了，对十几年前张若晴意外致死一案，大家都有所了解，唯独他此前对那件事情不清不楚。换句话说，他们都倾向于同意刘兵关于张启发杀人动机的分析。

刘兵接着说：

刘兵：张启发乘坐的出租车找到了，行车记录仪显示，张启发到达东海路的时间是昨晚的十点五十分，在金盾公司的西边的‘老赵炒鸡’下车。监控探头没拍到他离开现场的画面，他很可能是步行离开的东海路。昨晚十一点以后至今晨案发，步行和电动车离开东海路的监控画面，东西两头监控总共拍到图像一百七十三个，图像甄别工作正在进行！

顾局长沉重地说：

顾长山：不管怎么样 作为警察，一切由证据说话！现在，犯罪动机、体貌特征、指纹、手机物证，都指向张启发。那么接下来，我口头宣布，张启发的身份升级为214凶杀案重大犯罪嫌疑人！

顾长山：你们干得不错！效率很高！但是千万别犯急于求成的毛病，把事情搞错了！

顾局长斟酌了一番，又说：

顾长山：这样吧，今天全局加班，继续固定证据！同时再深挖一下，最好能找到目击者。明天，明天早上八点，直接执行逮捕程序，对重大犯罪嫌疑人张启发进行刑事拘留审讯。到八点之前这段时间，刘兵你从外围把张启发给我监控好，出了事你负责！

秦向阳记得，刚看案发现场时，自己的第一印象是凶手的反侦察能力很强。可是，怎么这么快就出来这么多指向性证据呢？是不是有点太顺？或者说，张启发这案子做得有些业余。

会议快结束时，秦向阳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秦向阳局长，我想说说我认为的一些疑点，第一点，我这边对金满堂洗浴中心大厅监控的调查是，张启发九点四十分进去，十点二十分离开，十点五十分到东海路。刘兵调查的是，金一鸣接完电话，九点四十分就到了东海路，张启发到东海路的时间为十点五十分。我们现在知道九点零六分分神秘电话，是张启发打的，那他为什么迟那么久呢？

刘兵说：

刘兵：他中间不久泡了个澡嘛。

秦向阳问：

秦向阳他这过程也太长了，他为什么把自己这么多时间点，暴露给我们？

刘兵皱着眉头说：

刘兵：那只能说，他不是预谋犯罪，是即兴杀人。

秦向阳点了点头，说：

秦向阳即兴杀人，很好的解释。如果是即兴杀人，那他又何必在九点零六分，用那个匿名电话约金一鸣见面？

刘兵：这……

刘兵被噎住了，有点尴尬，他看了看顾局长，只好说，

刘兵：我也是拿证据说话，你说的这些，明天审讯时问张启发吧！

秦向阳点了点头，接着说：

秦向阳第二点，刘队调查的是，金一鸣昨晚九点四十分就到了东海路，然后去了趟金盾公司他自己的办公室，还准备了好烟好茶，后来就出去了。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我们只能认为金一鸣当时是在保安公司门口等人，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现在从东海路两头的监控上，也没发现金一鸣当时离开东海路吧？而张启发十点五十分才到东海路。那么也就是说，金一鸣在那儿等了一个小时左右。这么长的时间段，有没有目击者注意到他呢？不管有没有，这一块我们的调查工作都得做。更让我纳闷的是，等人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吗？还下着这么大的雪。你们想想，通常是不是你要约的人快到了，你们才出去等着？

秦向阳第三嘛，

秦向阳想了想，非常尴尬地说，

秦向阳被刘队一打断，忘了。

不管怎么样，秦向阳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思考。

顾局长点点头说：

顾长山：小秦说得也很有道理。小秦提到的目击者这条线，刘兵，你今晚抓紧落实。其余的，等审了张启发再说。王主任，你把会议记录整理好送我办公室。先这样吧！记住会议纪侓！

刘兵和赵铁柱两人搭档了很多年，几年前有次抓捕行动中，赵铁柱还救过他的命。如今赵铁柱的姐夫有重大犯罪嫌疑，从感情上，刘兵也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他知道就目前的证据链，已经可以直接逮捕张启发送检察院了。

会议结束后，刘兵一直苦苦寻思：顾局不让赵铁柱参加会议，明摆着是让他回避，这么做确实有点绝。可话又说回来，被害人是市局副局长金建国的儿子，顾长山对案子非常重视，让赵铁柱回避，不管是纪侓上还是情理上，都说得过去。

可实际上，赵铁柱对案情了如指掌，他要是有私心，这一天下来有的是机会向张启发透风。他有没有这么做？刘兵确信没有。赵铁柱平时原则性极强，刘兵很清楚这点。

事实上会议一结束，刘兵就按顾局长的要求，叫人监控了张启发的手机。监控结果显示，手机通信和定位一切正常，张启发还待在自己公司里，没有任何异动。

那么，赵铁柱回来后要是问起会议内容，要不要跟他透露一下呢？刘兵正琢磨着，赵铁柱回来了。

赵铁柱看起来一脸苦相，怕是又被金建国正过来反过去训了个够。

刘兵：去哪儿了？

刘兵主动打招呼。

看见刘兵，赵铁柱叹了口气，苦笑道：

赵铁柱：替顾局应付领导去了！

刘兵跟着苦笑了两声，气氛有点尴尬。

赵铁柱：我理解顾局，这是让我回避呢！

赵铁柱无所谓地笑了笑，说，

赵铁柱：你们开会了吧？

刘兵：对！

刘兵很干脆地说。

赵铁柱：我猜就是！

赵铁柱一边走一边说，

赵铁柱：回避更好，倒也省心！

刘兵：你也知道，对张启发的调查形成了证据链。

刘兵在赵铁柱身后道。

赵铁柱：啥也别说！我知道会议有纪侓！

赵铁柱朝身后摆了摆手。

刘兵看着赵铁柱落寞的背影 叹了口气，忍不住道：

刘兵：顾局的意思，直接执行逮捕程序，明早八点抓人！

听到这句话，赵铁柱的脚步明显一怔。

回到办公室后，赵铁柱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调查情况他一清二楚，种种证据都指向他姐夫张启发，但从感情上，他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点。

下午被顾局长派去市局之前，他也有过要不要控制张启发的想法，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快，顾长山直接下令执行逮捕程序。

赵铁柱：（张启发啊张启发，你这是作死……你这儿出了事，留下我姐和孩子，叫她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赵铁柱越想越气，一巴掌重重地拍到了桌子上。

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电话响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掏出电话一看，是张启发打来的。

赵铁柱：（还敢给我打电话！）

赵铁柱用力按下了接听键。

张启发：晚上值班不？没事出来喝点！

电话里传来张启发洪亮的声音。

赵铁柱沉默了好几秒，突然吼道：

赵铁柱：喝你娘的！

张启发：吃枪药了？

张启发被小舅子这一嗓子给吼蒙了。

赵铁柱：你真他娘的蠢啊！

赵铁柱接着骂道。

张启发：啥意思？

张启发气呼呼地道，

张启发：有话好好说！再骂娘老子挂了！

赵铁柱：你……

赵铁柱止住了冲动，心里犹豫不决，要不要当面质问张启发。

张启发：我咋了？

张启发反问道。

张启发：说话！我对你姐不好？还是藏了私房钱？你要是工作上受了气，别往我这儿发！

张启发也恼了。

赵铁柱：还装！

赵铁柱忍不住了，瞪着眼再次吼道，

赵铁柱：你为什么要啥金一鸣？

张启发：什么？你他娘的疯了吧！

赵铁柱：我看是你疯了！

赵铁柱把心一横，咬着牙说：

赵铁柱：我犯个纪侓，跟你吱个声，明早对你执行抓捕程序！你他娘的有什么赶紧安顿，往后我也没你这个姐夫！还有，警告你，别想跑！不然罪加一等！

赵铁柱一口气说完，立刻挂了电话。他满脸通红，那是被张启发的所作所为气的，也是被自己违反纪律臊的。

不到两秒钟，张启发又回拨了过来。

赵铁柱想也不想，直接拒接。

张启发连着打了七八次，怎么也打不通，情急之下，就给赵铁柱发了条微信：

张启发：有话说清楚！说我杀人？证据呢？知道你们的纪律！但我是侓师，懂法，我有知情权！

赵铁柱：哎！

赵铁柱看完微信，把手机扔到一边。

张启发：我昨晚去过案发现场附近，不假！是金一鸣约我过去的！他还约了李铭和李亮，这些你都知道。我有事业，有老婆孩子，会傻到去杀人？替我二姐报仇？你脑子抽了吧？

张启发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赵铁柱看了看，沉默不语。

张启发：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说我杀人，你们有什么证据？最好把调查报告给我看一下！一定是有人陷害我！我肯定能找到漏洞！赵铁柱，你觉得我会跑吗？要是真犯了罪，我能跑哪儿去？抓我无妨，我相信法律！也相信你们能查清事实！我更相信我自己！

张启发：张启发很是激动，颤抖着双手，好不容易又发了一条微信。

赵铁柱：明天执行逮捕程序，有什么话来审讯室说吧！你跑就真是作死了！不出所料的话，你的手机已经被监控了，今晚你的一举一动，也都在监控之中！

想到姐姐和小外甥，赵铁柱心里隐隐作痛，终于回复了张启发。

现在张启发说什么，他都不信，他这么做已经违纪了，索性明着告诉张启发，千万别跑。

张启发：我干嘛跑？我要是跑，全家不得好死！

赵铁柱：你他娘的闭嘴！

张启发：把调查报告发给我！我什么也没做，这个家散不了。我是侓师，相信我！

赵铁柱：（娘的！）

赵铁柱烦躁地走来走去，他后悔了，后悔不该一时冲动，给张启发说那么多。这下好了，他张启发反而提出看调查报告？给还是不给？相信证据还是相信张启发？赵铁柱在理智和情感之间不断权衡，慢慢地，他心理的天平向情感倾斜过去：反正已经违纪了，万一他真是被人陷害呢？

想到这儿，赵铁柱拿着手机的指尖微微一抖，把调查报告的电子版传给了张启发。

接下来，他长叹了口气，打开门往顾长山办公室走去。

顾长山：什么！你不但给张启发通风报信，还给他传了调查报告？

顾局长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赵铁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铁柱：局长，我违纪了，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我能保证张启发绝不会跑！

赵铁柱信誓旦旦地说。

顾长山：你……哎！

顾长山慢慢垂下手，摇着头，道，

顾长山：柱子啊，你说你跟我多久了？我能不了解你？你讲原则，这我知道，但我更知道，你重情义！之所以叫你去市局汇报工作，不让你参加批捕张启发的会议，就是不想让你两难！你啊你，叫我说什么好！

赵铁柱：局长，我错了……

同一时间，张启发办公室。

张启发：说我杀了金一鸣！疯了！都疯了！

打完电话时，张启发如遭五雷轰顶，他好不容易跟赵铁柱要到检查报告 顾不得想太多，赶紧打印了一份，从头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他一字不漏地看着资料，越看越心惊，他还侓师，很快就明白了调查内容的分量。那里罗列的诸多指向性证据，脚印、鞋子、体貌特征、指纹、电话，还有杀人动机，统统指向他张启发！

张启发：到底怎么回事？看来小舅子不是胡说！

张启发再也沉不住气了，这时他才体会到刚才的电话里，赵铁柱的情绪为什么那么暴躁。

张启发：我怎么就成杀人犯呢？我什么都没做！娘的！

张启发顺手拿起烟灰缸，用力砸到了窗户上。

窗户上传来一声脆响，厚重的玻璃砸成了放射状，烟灰缸随之滚落到地板上，碎了。

张启发挠着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之后，猛然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张启发：这是有人栽赃陷害！

职业本能让他很快意识到，暴怒和狂躁并不能解决问题。

张启发：这里边一定有漏洞！

想到这儿，他慢慢平静下来。

罪连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