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卦视角:
惊梦死了,此时此刻就在我的面前。尸体脖颈耳根和面颊淡淡发红,窒息的痛苦表情,还有那股涩涩的杏仁味。是氰化物中毒。
我无法形容此刻的愤怒,是我害死了他。我没有想到凶手还有这种方法,我应该想到的,但没有。是我的疏忽害死了一个年轻人。昨天晚上我们还定好了计策,惊梦信任了我能保护他,我却没做到。我没能抗住这份自责,任由其完全转化为愤怒。是的我感到怒不可遏。
周围的人看着我,眼神像是在问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们已经没有能量顾及我了,他们都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我起身向外走去,来到铁仔和亮亮面前,低声对他们说∶
"跟我来,快点。"
两个年轻人一头雾水走在我的身后,其中亮亮还不知道,我已经识破了他的内奸身份。
我们来到一个不会有人经过的僻静角落。我扭动了一下脖子的筋骨。
亮亮发出一声尖叫。因为我将他的胳膊折到背后,按在了地上。
"蚱蜢哥?你干什么这是?"铁仔惊恐地问我。
"你先别说话。"
亮亮趴在土地上,一只胳膊被我折在后背,我蹲下,一只膝盖压住他的后脖颈。亮亮没有求饶,也没有呼喊。很显然,他心里明白了。
"亮亮,你一个字一个字听好。我问你答,你不答或者说谎,我就折断你一根手指。"
一边脸紧紧贴在地上的亮亮微微点头。"厂长是你的亲舅舅,对吗?"亮亮嘴贴着地面,张不开。发出"呜"的声音点点头。
"好,一直以来都是你给杀手提供消息,对吗?"
亮亮继续点头。一旁的铁仔惊呆了,他鼻涕和眼泪流了下来,突然跺脚一样猛踩了一脚亮亮的头。哭吼着∶
"赵老板待你那么好!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让铁仔安静,继续问亮亮∶"杀手现在在哪?"我松开他一点气息。"咳……咳我不晓得啊……"亮亮答。
我重新压紧了他的脖子。然后摸到他的无名指,我用自己的大拇指轻轻揉着这根无名指中间的关节。瞬间用力一按——手指的关节很有弹性,如果想拧断的话其实要用两次力。第二次往死里按关节的时候,碎裂的感觉才出来,他的无名指已经反着对折了。
亮亮从鼻腔发出连绵的尖叫,像濒死的动物—样。
"告诉我杀手在哪,这次说实话。""杀手……在……我真的不知道到啊别折我手指了啊……呜……我昨天晚上跟他说了你们的计划,说完他就直接挂了电话,他从来不跟我说话,我打电话给他报告的时候
他都是嗯啊地…然后就挂了电话。我真的不知道啊。呜啊啊…….""
"好,换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在哪里能找到厂长?"
"呜……县西边的塔寺镇……李楼乡肉联
"好的,最后一件事。一会给厂长打一个电话,按我说的内容.."
"好,好…"
我放了亮亮,他坐在地上捧着自己的手,呜呜地哭。铁仔在一旁骂骂咧咧。我暗自调整呼吸,尽可能将怒火压住。
我让铁仔先送亮亮回我们藏身的民宅。转身回到兵荒马乱的仪式会场。
中午时分,全村的人几乎都汇集到这里,人们三五成群伸着脖子窥探着、或者交头接耳议论不止。我现在有必要接触一下惊梦的朋友们,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如惊梦所说,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直觉告诉我,惊梦还是隐瞒了一些事情。如果这些朋友里面有知道惊梦目的的人,说不定也知道证据的下落。
再次来到事发现场,尸体已经被盖了一张毯子,附近的人也被疏散开了。几个外地来的年轻人非常显眼,因为除了他们几乎都是本地村里的中年人。我走到他们休息的地方,看着这群被吓坏的年轻人。他们也对我的出现显露出警惕。一个男生站起身,准备和我对话。但我扶住他的肩膀,先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我也一样。现在请让我先来说,好吗?"我浏览一下这些男孩女孩,眼神无不是惊恐和怀疑。
"我是惊梦的朋友一—如果死者真的叫惊梦。我的职责本来应该保护他的,但是我没能做到."
"他叫惊梦,是我们的朋友。"男生指了下身边的一群友人。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奇怪∶ 原本惊梦和我有一些工作合作的关系。但是据他说,你们对这项'工作'并不知情,而且最好不要知情,所以我没法跟你们解释。这项工作给他带来了危险,我的责任本来是保护他。这样说明白了吗? "
所有人看着我,如同看着讲外语的敌国侵略者。没有人愿意搭理我。
我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女孩平躺着,似乎是刚刚晕过去的一位。于是我转换话题,指着那个女孩说∶
"没事吧,那个姑娘?"
依然没有人应,但我能理解这些年轻人的心情。几个女生依偎着,围着那名晕倒的女孩。我再一次问眼前站起身的男生∶
"请问如何称呼? ""老江。"男生答道。
"你呢,朋友? "我望向另一个男生。"乱尘。"
"好的,两位。让女孩们照顾晕倒的人。我们出去聊一点事,如何? 有些事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我凑到他们俩跟前低声说。
我和老江、乱尘两个青年走出仪式场馆。我点起一支烟,两个男生表示自己不吸烟。乱尘攥着拳头焦虑地东张西望,老江则插着口袋低头不语。
"所以你们俩也完全不知道惊梦这次来云南的目的? "
"我们的目的就是来祭拜以前一位大学时的朋友,你这一直说的到底是什么?"老江有些气恼地反问我。
我没法跟眼前这两个男生说惊梦—一你们的朋友、老同学原本是毒贩,现在和我一起联手铲除这个贩毒集团。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没法和他们两个讲清楚。除非他们俩原本知情。
"你呢,小陆?"我问一旁的乱尘。"我?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深呼吸一口气,无法判断他们是否在撒谎。 现在我还有两个问题需要答案。
"我听惊梦说,你们一行来了八个人。除去惊梦,刚刚我一共只看到六个人。还有一个呢?"
"重感冒,体力不支回住的地方休息了。"
"恩“
"您还有问题吗? 这位惊梦的朋友'先生?"老江已经对我产生些许敌意。
"确实还有一个∶ 你们是来祭拜大学时故去的朋友,这位朋友的故乡在这个村子,请问这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
"落落。"一旁的乱尘插话道。我点点头,不再提问了。关于惊梦和他的朋友们,到现在为止,我心中一共有这三个疑问∶
1,惊梦到底为什么突然要搜集证据告发这个贩毒集团?这个问题我昨晚当面问过惊梦,他没有回答,我也没有追问。
2,这一群年轻人要祭奠的亡友的故乡,恰巧和贩毒集团的大本营在同一个地界。这显然不是巧合,说不定是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3,剩下的七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如惊梦所说"对一切毫不知情"。
就在和我老江、乱尘三个人站在外面沉默僵持的时候。一位村民大叔风风火火地
小跑着奔来,对着老江说∶
"大学生们!不…不好了!警察过不来了!"
"什么意思?刘村长,到底怎么了?"老江吃惊地问。
"警…警察过不来了。吊桥……断了!"
"是进村那个吊桥吗?"我插话问。貌似是村长的大叔也没问我是谁,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一个劲儿点头。
"还有别的出村的路吗?"我张望着这个村子,四周好像都是山。
"咱们村是个漏口袋,只有村头山腰的吊桥连着外面的镇子。河那边漏出去的是崖,底下是荒山。原先还有其他的桥,但太危险都砍了,就剩下这么一个结实的大桥。"村长哭丧着脸,不停摇头。
"要什么时候警察才能来?我们也走不了吗?"老江眉头紧锁,十分焦急。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吗?"乱尘问。我不禁倒吸一口气,看来杀手来的时候
就把桥砍了。也就是说,现在他极有可能还在这个村子某处!
"老江,小陆,我们回去女生那边,我有些话必须要说。"我对两人说道。
场馆的舞台部分连结的准备室中,三个女生依旧围着晕倒的那个女生。
我站在这些年轻人中间,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说∶
"在场的惊梦的朋友们,我非常抱歉你们的朋友去世。实际上这是我的失误,他的死是我造成的。现在更不好的消息是,杀死惊梦的杀手很有可能还在这个村子里。而且他砍断了这个村子联系外界的唯一吊桥。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他的任务没结束,惊梦的死只是开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要杀惊梦?"一个有点微胖的女孩激动地问。"因为他掌握了一些坏人的做坏事的证据,是被灭口的。"
"你能不能说清楚?"老江问。"不能,如果说出来,你们也会被卷进
去。所以我想惊梦才瞒着你们。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们哪个人心里有数,我希望这个人单独来找我。因为他可能就是杀手下一个目标。"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都有危险?"老江继续问。其他人面面相觑。
"是的,因为我不知道谁是杀手下一个目标。但是有一点请相信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再得逞。"
"你对惊梦也是这么说的吗?"一位棕色长发,面容姣好的女生质问我。她的语气里带着冰冷的绝望。
我没法回答她,是我理亏。
"这个杀手……你说的这个杀手是什么样的人?"乱尘问我,感觉这个男孩恢复到理性思考的状态了。
"我和惊梦见过他一次,在八百村镇的某个职工宿舍。那时杀手第一次想要袭击他,我帮他逃过的一劫。杀手是一个身材不大动作迅速的男子,出手时冷漠残忍。"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打断正要提问
的乱尘,"我确定杀手就潜伏在这个村子,等着继续下一次袭击。所以你们所有人现在都回到住的地方,不要外出。这里太偏远,警方重新搭建吊桥赶来最快也要几天。这几天就是杀手的机会。"
一个孱弱的女孩声音传来,是躺着的那位姑娘。
落落.."
所有人的视线回到那个女孩身上,她旁边的几个女孩赶紧呼唤道∶
"辞远!你醒了?没事吧…还难受吗?"
被叫做辞远的女孩,用更大的气力继续说这三个字∶
"落落….."
"你叫落落干什么?辞远你还好吗?"微胖的女孩问她。
"是落落…我看见她了…"大家的表情极为凝重。落落? 不就是他们专程来纪念的亡友吗?为什么这个叫辞远的女孩说看见了? 是什么意思?
"我看见落落了,真的……就在刚刚仪式的时候,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一直在我身边……"
你别说吓人的话啊,你怎么也这样了?"微胖的女孩继续问。另一位高瘦白净的女孩紧紧把辞远抱在怀里。
"你们还记得可莉在昆明机场说看到落落了吗?我刚刚在惊梦倒下时也看到了。那不是幻觉。是真的。"
所有人哑口无言。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孩开始抽泣,于是另外两个女孩也开始抹眼泪。
我对还保持着理智的两个男生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江摇摇头,不想言语。乱尘对我解释道∶
"刚告诉过你了,落落就是我们大学时故去的朋友。但是最近我们有些人收到了署名为落落的短信,而且有人说看到落落了,还有一些怪事,再加上现在辞远说……总之…….
"总之有人想让你们觉得这位落落并没有死,还活着,是吗?"
乱尘痛苦地点点头。
外面传来人声,是刚刚的村长。村长还搀扶着一位老者——正是刚刚主持仪式的老人。这位老人比我在镇上见到的那位银发老人年纪还要大,已经需要人搀扶,神情也有些迟钝了。
村长将老人扶到椅子上,说∶
"梦老!您说说,你把刚才问我的话跟他们说说!"
被叫做"梦老"的老人颤动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落落刚刚还在这里,你们看见她了吗?"
"您说什么? 您看见落落刚刚在这里?!"老江大声问老人。
"哎·……是撒。落落丫头好久不见咯。刚刚还来帮忙,把我的粉罐送来…."
"什么?!刚刚惊梦仪式时含的药粉,您说是落落准备的?"我问老人。
"对咯,是那孩子带给我的。""梦老!"村长为难地叹息,"梦老啊!落落那孩子已经不在了啊!您忘啦? 您糊涂啦? !"
老人笑着,拍拍蹲下的村长的肩膀,言道∶
"你说什么怪话咧!落落刚刚就在啊!""您看错了啊!"村长几乎是对老人吼着。
"没有没有,哎呀,我看着她从小娃娃长成大姑娘,咋会看错嘛。"
老人面容慈祥,带着微笑。感觉得出他真的已经苍老得糊涂了。但是他说的话却无法忽略……假设是这个看起来像落落的人换了药粉,很可能这就是惊梦中毒的原因。那么下毒的凶手到底是无眼男还是这个看起来像落落的人? 叫落落的女孩原来的家应该就在这个村子。现在,为了打消他们关于死人复活的荒唐念头,我要先带老江和乱尘两个男生去落落的家里找一些线索。
眼前的女孩们开始哭出声,再也控制不住。
"那条短信……就是落落本人发的…是她杀了惊梦。"
那个刚刚醒来的,叫辞远的女孩哽咽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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