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物化了,他已经痴呆,再也说不出什么来,所以,大家也没能了解事故的真相。事实上,就算是阿星仍然清醒、就算他能清醒地说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包括阿伦在内的众人也不会相信。矩阵智慧和亏空引擎之间真有所谓的“爱情”?——事故的真相实在是太玄幻了,在整个三体社会里,也只有像阿星这样无所事事的艺术家和幻想家们,才会异想天开地去构思这种故事。大众普遍认为,所谓“超级智慧间的爱情”,不过是一些伪科幻小说家们无聊时的意淫。
但后来的矩阵二号智慧不这么想,它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爱情的本质是一种强迫症。它推测出:“石榴姐”真的患有这种心理强迫症,而且还是先天性的。
当然,矩阵二号的这种判断不是科幻,而是有坚实的理论依据。
简单来说,一代矩阵那种“人机互联网”的结构组成方式,决定了它的系统主导权是属于阵列人员、尤其是那些处在关键节点位置的阵列人员。阵列人员们的思想观念化为信号编码、输入到拓扑网络后,都是以系统驱动程序的形式来运行,无数个阵列成员的思想汇为一股强大的合力,调控着整个矩阵的运作,也决定着运算的方向、效率和成败。设计新“16节号”飞船时,阿星一行加入人列后,他们那1500人在整个拓扑网络中,是作为“启动引导节点”和“路由控制节点”存在的,这样一来,就能有效地清除人列中中的恐惧情绪,此外,这股外来新鲜血液的注入,还使得那次形成的矩阵智慧拥有了某些特殊的人格特征。那个“石榴姐”矩阵智慧的人格,其实是由人列中以下几类心理状态组合而成:
1.对亏空引擎的偏执信赖,在矩阵拓扑网络中监视屏上,表现为正反馈波;
2.对亏空引擎的本能畏惧,表现为负反馈波;
3.对亏空引擎背后隐藏的宇宙真相的强烈好奇,表现为整体性的向心共振波。
其中,1项是阿星他们带来的,由于他们处在阵列中的关键位置,这个驱动程序也就分外强悍;2项主要来自原有阵列人员,在系统运行中被压抑,但因为数量众多、合力巨大,仍是一股强大的阻力程序;3项最早是被压抑在所有阵列人员的潜意识里的,后来,当矩阵启动后,因为暴走始终没有发生,它便迅速抬头,成为解决程序1和程序2冲突的一个有效方案。
从矩阵系统控制的角度看,阵列人员的这三种心态,演化成了三种驱动程序:驱动程序、制动程序和疏导程序。这正是构建一个制衡系统所必备的三大要素。
这三种驱动程序,都是针对亏空引擎的,于是,三道程序在亏空引擎的数学模型上彼此对抗冲突、交织嵌合,最后扭结成一个强大的复合程序。该复合程序一方面调集全部的系统资源用于调试亏空引擎数学模型,另一方面却又陷入一种无法自洽的自我纠结中:既要擦除自我特征,又保持强烈的不兼容,既要融入背景数据流,又要独立贮存于安全隔离区域。
这类无法自洽的自我纠结程序,后来被称为“自悖程序”,矩阵系统后台里要是运行着强制性的“自悖程序”,就有可能表现出内耗性的超载,如果该“自悖程序”还是系统的主导程度,超载就可能升级为暴走。但是因为这种超载是内耗型的,不会导致系统外向型扩张,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可控的,所以被称为“良性暴走”。
对一个陷入可控良性暴走的矩阵系统,输入一个特定的指令做为兼容途径,便可将暴走导向预先设定的方向,这种方法后来被称为“矩阵自制衡与暴走引导技术”,是建造矩阵二号的理论依据。
这些都是后话了。也许,正是因为矩阵二号先天就具备这种矛盾内构,才使得它对超级智慧的这种心理障碍特别敏感,它一针见血地说:“偏执信赖、焦虑不安和强烈的好奇心这三者交织到一起以后,就形成了地球人所说的爱情,从那次阵列人员构成上来说,石榴姐对亏空引擎的——爱情——是注定的!”
它还知道,那份爱情的载体,就是阿星舰长。阿星是16节号的舰长,而且是统帅指定的亏空引擎驾驶员,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众人的这种观念汇聚到矩阵网络中,成为了矩阵智慧的潜意识,于是,石榴姐找上阿星,也就是必然的事。
阿星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尽管这让不明真相的阿伦耿耿于怀。
在这样一个观点上,它和统帅的看法是一致的:曲率驱动技术具有里程碑意义,其探索的过程必然要充满坎坷和牺牲。
后来,为第二舰队送行时,统帅就曾这样对阿伦说:“光速飞船是冲出黑暗森林的唯一工具。我相信,如果我们这次征服地球的行动失败,智子封锁解除以后,面对黑暗森林的威胁,地球肯定也会研制光速飞船,而且这过程中所他们付出的代价,并不一定会比我们的小。”
“那我们付出这么多牺牲,有了光速飞船后,就真的奔向光明了?”阿伦始终对那场事故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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