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小记

癸卯年正月十五。

今年的元宵和往年似乎有些不同。

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松树也还是那松树。墨枫坊就坐落在这松林错落之中。除夕时翎闭了店门，后来收拾也用了些时间，索性待到元宵后再重新开门，也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店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摆放的陈设不多，大多都是些无法移走的古董，都被翎细细擦过套在玻璃罩中，避免蒙尘。他又简单打扫了一下各处角落，让店里看起来不那么死气沉沉，然后斜靠在门框边小歇。

随后敲门声就传了进来。翎奇怪起身，墨枫坊已闭门些时日，按理来说不会有客人急于在此时来访，以往的元宵也是他一人独自过的。于是他开了门，就见门外一抹青色的身影窜了进来，丝毫不给翎拒绝的机会。那爽朗笑声如同春天的黄莺，明媚阳光。

他愣了愣，认出来者是曾在远处山头开药店的老板娘，也是蛇仙的殿泠鸢。她医术精进，为人爽朗乐善好施。可惜翎未曾与其熟识，便迁走了，据说是去了江观城，开了一家客栈。

翎与殿泠鸢算不上交好，因此他并不清楚这位老板娘为何在元宵突然来访。殿泠鸢笑着在院中站定，从袖中取出两壶酒：“回到故居颇觉寂寞，想找点旧友相会。可惜附近变化太大，只能找到你这儿来了。与我一起浅酌一杯，相信坊主不会拒绝的吧？”

这些时日确实发生了些大的变动，改变了附近的命数与布局。于是留守在这的仙魔妖灵走的走，留下的甚少，也难怪殿泠鸢找到了这儿。翎没有拒绝她的提议，结过酒壶放在院中石桌上，笑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陪老板娘小酌几杯酒。正好坊里煮了些汤圆，就当下酒菜如何？”

“甚好。”殿泠鸢坐下了，“只有两人位面太过寂寞，我再找找有无旧友。”

翎抬头看了看天，见天色尚早，便点了点头：“正好还要打扫一下坊内，翎某先失陪一会。望殿小姐谅解。”

殿泠鸢摆了摆手：“不比如此拘束，叫我泠鸢便是。”说着一闪身，便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门边。

来无影去无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到像是这位老板娘的作风。翎无奈笑笑，回屋继续收拾东西去了。院中除了些许积雪，也有些红色的纸屑，还需要清理清理。

待一切收拾妥当后，夕阳早已落下。一轮皎洁明月升起，挂在枝梢，撒下银辉，为墨枫坊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银边，隐隐有种世外桃源的气质。翎将冒着热气的元宵端上桌，用盖子盖住避免热气散去，再擦去桌上落下的露珠，将酒碗备好，便坐了下来。他抬头望向那轮明月。往年翎总是坐在树梢，提一壶酒，享受着月光洒在身上，就那样浑浑噩噩度过一夜。他的脚下是繁华的古城，灯火通明，隐隐可听见人声鼎沸，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倒是和清冷的山巅不同。那时的他大概无法料到有一天这院中石桌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以及会有人来分享走他的汤圆。

没有让翎久等，门重新被敲响。殿泠鸢推开门，她的身后还跟了一名容貌精致的少女。少女身穿一身浅绿色的旗袍，披一件白色的披帛，衣袖入薄纱，仙气飘飘。她黑色的长发用一根低调的木簪挽着，露出几缕白色的发丝。翎注意到，这少女的眼睛与他一样是罕见的异瞳。不同于殿泠鸢的灵动洒脱，她显得更加沉稳优雅。他认出来了，这位便是曾经的朝暮阁主夏昭辞，也是那个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了整片古城命脉的陨落之神。

“朝暮阁主亲临这小小古玩店，翎某甚感荣幸。”翎迎上前，伸手。夏昭辞礼貌地回握，用她独有的温柔语气回道：“谬赞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小小旅者罢了，不必多提过去之事。今日元宵，老友相会，也应是快快乐乐的。”

三人陆续入座。

殿泠鸢给另外二人都斟上了酒，自己也捧了一杯：“这可是上好的药酒，入口醇香浓厚，还有淡淡花香，可是我的珍藏。”说着，她捧起酒碗一饮而下。

“悠着点，酒喝多了伤身。”一旁的夏昭辞无奈拍了拍殿泠鸢，也跟着小抿了一口碗中清酒，“不过的确，这酒醇香，入口不辛辣，是好酒。”

翎平时酒量还算可以，陪着也喝了几杯。随着时间流逝，喝的最凶的殿泠鸢脸上已经泛起些许红晕。她仿若未觉，自顾自盛了一碗汤圆，吹了吹送到嘴边咽下。翎的手艺还算可以，芝麻馅的汤圆殿泠鸢甚是喜欢，又多吃几个，反而被烫了嘴，呼呼吹着气。

相比之下，夏昭辞就显得矜持许多。她小心地舀起一勺汤圆，左手托在勺子下方，轻轻吹气，然后将汤圆咽下。过一会儿，又陪着喝口酒。

墨枫坊难得有如此烟火气息，翎也甚是高兴，一时竟也忘了克制，喝多了些，感觉有些晕晕乎乎的。在这愉悦的气氛中，却偶然想起自己那冤去的故友。如果它没有离开的话，此时大概也在这石桌上，偷偷舔一口酒然后缩回去吧。想到这，翎不眠觉得有些伤感，连带着动作也慢了下来。

察觉到翎的情绪不对劲，殿泠鸢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这年头，留在古城附近的妖灵已经不多，大多都是心有郁结的，想必是触到了他的什么伤心事。哪怕已经有些昏沉，殿泠鸢依旧举起手中的酒碗：“今日可是元宵节，翎先生也多吃些汤圆 ”说着，将盛着汤圆的锅推过去些，又不小心被烫了一下。此时翎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恰巧望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泠鸢还是小心些才是。”

夏昭辞拦住了殿泠鸢伸向酒碗的手，也劝：“泠鸢，你喝的太多了，再喝明天又该难受了。”她似乎是三人中唯一没有醉的那个，神智尚且清明，没让另外两人再多喝。

最终殿泠鸢还是率先没有撑住，在石桌上一趴，昏昏睡去。夏昭辞无奈起身扶住她，避免其长发落入汤中，看向翎：“看来今晚要劳烦坊主留宿一夜了。”

翎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院内有客房，床铺都整理干净了，勉强她在那里安顿一夜吧。”找不到醒酒茶，他便随便从树上拍下些雪白的积雪，以雪代茶，捧了一口。冰凉的雪入口，神智清醒了些。两人一起安顿好殿泠鸢，夏昭辞起身告辞，临走前留下了两串糖葫芦，说是让翎也体会一下这些美食。他的确是没吃过这些，看着挺新奇。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确实好吃。

已是深夜，一场小小的聚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翎留下来打扫着院内落下的杂物，远处是连到天边的灯火，近处松柏笔直，圆月当空。

“元宵快乐。”

他这样轻语，也不知是对谁所说。

至少今年，是个好年。

潇棠是我另一个OC的小故事，世界观进行了一些融合。反正就是个元宵番外，看个乐呵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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