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下铺打火机的火苗冒了一下,然后烟头闪亮,月光下烟雾袅袅飘起。
许三宝吸了口气。
高城:“别说。我知道你想说宿舍里不能抽烟。”
许三宝“是的。”
高城:“我想抽。连队已经没了,再撑着就可笑了。我想找个能说话的人,可全连除你都剩不下第三张嘴。跟我聊天,许三宝。”
系统君:“许三宝对高城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45%”
许三宝“我不会说话。”
高城:“也许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许三宝,瞧咱俩多可笑,你是某个不存在的连队里最死心眼的兵,我就拼命想摆脱连长大人说话的口气……哈哈,惯性,咱们多像两只想挣脱粘蝇纸的苍蝇。”
许三宝“这么说不大合适,连长……”
高城:“我没有保住七连的本事,还没有耍嘴皮子的自由?”
许三宝“有。”
高城:“今晚上什么烂糟事我都做过了,现在我不是连长。什么都是,就不是连长。”
高城咬着烟头跟自己生气,一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宽慰。
高城:“我哭过了。”
许三宝“嗯。”
高城:“两个小时前,打死我都不相信我在人生里会说出这四个字。”
高城:“现在说出来,觉得……真平常。”
许三宝“嗯。”
高城:“许三宝,现在我想看看你的表情,你是在那幸灾乐祸呢?你也有今天。”
高城:“还是咬着牙忍着乐?”
许三宝“没有。”
高城抬脚顶许三宝的床板,许三宝很轻整个人被颠起来,她裹着被子,侧身探出头,
高城站起来凑到她面前,她的脸上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情绪。
高城:“缩回去吧。”
于是许三宝又躺回去。
高城:“今天连队的人走光光,你怎么一点儿事没有啊?”
许三宝“不知道。”
高城:“你一向是本连眼泪最多的兵。拿的名次顶一个标准班。流的眼泪顶一个加强排。”
高城:“怎么搞得?麻木了?”
许三宝“不知道。”
高城:“也许你这丫头本来就城府很深?”
许三宝“没有。”
高城拼命想让许三宝把那现在来说可笑的内务条例抛开,拼命地想让许三宝能很轻松地和他聊天……
可是许三宝却平静如常,甚至回答他的话都没有超过三个字!
高城:“我嘴都说干了!你每次都不超过三个字,是或不是,你!你这天怎么聊啊?”
他气呼呼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大口地吹着,边瞪着那个平静的人。
高城:“真就聊不起来吗?你那么讨厌我?”
许三宝“不是!”
高城:“那你给我超过三个字!”
许三宝“这不像连长和代理班长谈心……”
高城:“谁在跟你谈心?聊天!扯皮!胡侃!……我说了我不是连长!你见过这号光杆倒霉蛋连长?”
许三宝“我在三连没跟连长打过交道,就见过你一个连长。”
高城气得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顿,至少半杯到了自己身上,就穿着背心短裤,给高城烫得要跳。
高城:“见鬼……就今天这日子你还没忘了打开水!”
许三宝“万一谁要喝……去兄弟团的路远我怕水凉了他们喝着难受……我不是故意的。”
许三宝“隔壁有凉白开,我去给你添。”
高城:“算了算了!”
高城把自己又扔回了铺上,
高城:“我不信我们聊不起来。”
高城:“跟你说个事吧,跟别人都没说过。”
高城缓和着气氛,并存心吊着胃口,
高城:“我是别人叫做将门虎子的那号人。我爸……我爸是……我先声明啊!我从来也没靠过他,全团,没几个知道他是谁……人争一口气,有多少条路,我就走最难的那一条,才是自己的,对不对?”
许三宝“不知道。”
高城:“这你也能不知道啊你?”
许三宝“我每次都只走一条路,别的路我没走过。”
高城:“……”
高城:“我从那个军校毕业那年,他正好当军长。哪个军的我就不跟你说了。”
高城:“然后,我爸……咳……”
高城清了清嗓子,正在酝酿往后的说辞,许三宝突然接话,
许三宝“是咱们集团军的。”
高城:“你怎么知道?”
高城愣住了。
许三宝“班长,班长告诉我的。”
高城:“他怎么会知道呢?”
许三宝“全团人都知道。”
高城:“不是……怎么?怎么可能全团人都知道呢?”
许三宝“班长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全团人不知道?也就是连长您自己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高城大声呼气和吸气的声音让他意识到不该再回味下去了:
高城:“这么说……我像只猴子?对了朝阳活蹦乱跳地,还觉得自己天天向上,其实别人看我不过是发人来疯,跟自个飙劲?”
许三宝“班长说,你有见识,有学历,有理想,有思想,有抱负,有水准——”
高城:“有水准……呵……什么都有的一只猴子……”
高城苦笑。
许三宝“连长,您接着说。”
高城:“我跟你说什么?某军长的某儿子和某猴子?不说了!挺尸!”
高城躺下,辗转反侧,上铺却静悄悄的,他又踢了一下许三宝的床板,许三宝又探出头,
高城:“你怎么睡觉连身都不翻啊?”
于是,许三宝翻了个身,改成趴着睡,
高城:“这不是个命令,被你搞得好像命令一样。”
高城:“许三宝……难为你一个晚上让我……让我聊得这么愉快。”
许三宝“没有吧?”
高城:“别再说话了!”
高城用被子捂住了头呻吟着,
高城:“你是我的地狱。”
他们终于决定睡觉,或者说,他们决定不再交谈。
高城的努力以彻底失败告终。
许三宝和高城,一个只有最难的路,一个只走最难的路。
一个没选择,再难也得拼死走下去;一个有无数选择,却只走最难的那条,于是成为了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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