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奕宁最终也没有得到机会去询问梁爽的话,在对话结束后她们盯着人群无言。
史奕宁不知道梁爽的意思,她认为梁爽的连续发问简直不可理喻。就算这个漂亮的女孩一直以来都保持着委婉的表情和足够温和的态度,她依旧感受到了冒犯。
但也许这种冒犯不是对她,而是……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
史奕宁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很重要,但她想不起来。这种模糊的感知就像是她见到梁爽露出那种温和神情时的熟悉感,所有的情绪都隔着一层纱。她没有生气——按理来说她是应该这样做的,但她感受不到生气,因此只是继续静静地盯着光膜。
她看到狂欢的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人。
是那个流浪汉。
这次她在第一时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即使仍旧有脏污,这个男人的脸仍然俊美地像是雕塑,这不是一句夸辞,因为在他脸上能看见明显的爱琴海特征。狂乱的人群中他就像是一个置身于世外的异类。
史奕宁移开了目光,她觉得有些莫名的不适。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外表或是其他的什么,而是因为他的气质。
他和梁爽太像了。
那两双颜色不同的眼睛带着不同的情绪,但不变的是隐藏在那之后的冷漠。
她回忆起梁爽此前多变的语言风格。这个女孩像是在单纯任性的小孩子和成熟温柔的成年人之间不停的切换,一开始说的话引诱她加入那个不知所谓的革命,之后的话却又像是在隐晦地将她推开。
更奇异的是,梁爽盯着光膜说出那些话时,并没有思考。她紧盯着人群——现在史奕宁知道她盯着的是那个流浪汉——而一切语言似乎只是机械的背诵和改写,她没有作出解释,只是用与她不符的诗意语言机械的提问……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一个设定好的程序。
梁爽曾经说:“我不是机器人,但我怀疑你是。”
史奕宁用余光凝视她安静完美的侧脸,在心里问:那么你是什么?
这是半分钟前的事了,她没有选择问出口,而事实上她也没有机会。
梁爽的表情突然发生了变化,她像一只豹子一样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咆哮,手腕、手肘关节处再次闪烁起红光。她做了一个一个前冲的动作,却在最后转向将还在发呆的史奕宁拦腰抱住,撞向她们身侧的墙。
“你疯了?!”史奕宁发出惊呼,但这声惊呼很快被掐断在喉咙里。
墙壁上的砖块表面浮现出一层冰蓝色的荧光,它们不断从中间溶解,组成一个仅容两人通过的蓝色光膜,其余的砖像是被电流刺激的机械一样有节奏的、高频的抖动。
梁爽抱着史奕宁,以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冲进了光膜,与此同时,史奕宁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流浪汉那双焦糖色眼睛之上流动的数字——他以相同的速度冲出了那个看似无法通过的红色屏障,浑身裹挟着潮湿的泥泞、以及鲜血的味道。
他伸出手,那只手上没有皮肤的痕迹,而是银色的金属的冷光,抓住了梁爽未收回的脚腕。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史奕宁听到这个男人对她说话,以一种熟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
“奕宁,你没有进入这个区域的权限。”他说,“检测到你身上有……”
“别听!”梁爽厉声喝道。
她将手臂收缩,想将史奕宁先送到光膜那一边去。但这一切显然太慢了。
“检测到领袖留下的特赦指令,检测到身份认证芯片。”男人露出思考的表情,“综合以上条件,执行清理程序。”
“什么……”
“操他妈的初号!”梁爽夹着史奕宁不敢大力挣扎,最后她爆发了失控的怒骂,“真没想到那群没脑子的乌托邦狂热者还能带跑你的逻辑模块,想想你是谁!保护史奕宁这一条应当写在你程序的最深处!”
“我的程序规定 杀死芯片拥有者 是最高指令。”初号回答她,“但我不该伤害奕宁,因此我会帮她把芯片取出来。”
“你他妈……”梁爽看了眼史奕宁,咽下了快出口的脏话。她不打算和初号继续交谈,虽然这些对话足够破坏她之前的一切努力,但她仍然不希望这种境况持续下去。
她的膝盖处发出红光,这一圈诡异的颜色渐渐深入她的肉体,最后随着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她的小腿和膝盖骨与身体分离,留下大腿骨底端白森森的结缔组织。
梁爽的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她最后淡淡地看了一眼初号:“滚远点,背叛者。”
初号的眼睛里又刷过大量数据,在史奕宁的身影彻底穿过光膜之前,那些数据倒转过来,组成了一个恐怖的信息。
“程序异常已清除,执行清除。”
他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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