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了,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邹海压低舌帽,朝着人流走去。
手机响起。是在Y市的姑姑。应该是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么大个人了,也会迷路吗?
邹海失笑,接通电话。
姑姑:喂?小海?你现在在哪?
邹海:到了。
姑姑:那就好,这一路上我是担心的要死,人不生地不熟的,你说被拐了咋办?
邹海困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艰难地搜寻着出口
邹海:没有的事。
姑姑:到了就好……钥匙可得拿紧了啊,最近年底那群老扒手又横起来,啥都敢偷,你小心点。
邹海:我又不是小孩子。
继续走着。
但不得不说,姑姑这句话倒是不假。Y市虽是繁华大都,最多的就是钱,随便绕一圈到处是别墅区,豪华跑车红色飞龙遍地流水可见,但治安却出奇地差,小偷小摸盗窃入室的破事层出不穷。换以前,Y市可不是这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然会有人不惜命去挣夺富人们的财产。
庞大的汽车站厅,有暖气供应,和着天花板挂着的百盏黄灯,带给归家人心里莫名的安慰。
姑姑:喂……喂……碰!小海你在听吗?刚刚说到哪儿?
麻将瘾又犯了。
邹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姑姑:哎?!等等!
“嘀……”
姑姑望着手机屏幕,无奈摇头
姑姑:唉……这孩子。
姑父漫不经心地扒着碗里的饭,瞥了一眼手机。
姑父:这么大个人,什么时候吃药要你催吗?
姑姑:嘿?才多大?初三刚毕业,要不是现在户口难迁早就把小海移来这了,一个人多危险。
姑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对得起慧文?!
姑父:……行行,你犟,你说了算,当亲儿子一样养。
邹海来到洗漱台,摘下口罩,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顿时人清醒许多。
寒假在姑妈那过了,一晃眼一个月半说过就过,跟断线风筝一样抓也抓不住。
邹海看着洗漱镜的自己
整额碎发因为被水打湿,此刻有些撩乱,遮住眉。他的脸异常苍白,如同白纸。与众不同的是,他生着一双淡紫色眸。
仿佛能在这双眼中看到坚毅,顽强,不甘屈服,深邃又悲哀。
路人:大男人还戴美瞳。
洗手间出来的一个人嗤笑。
邹海没理他,拉着黑行李箱走转身离开,准备去站台办出站签。
没出站签就贸然出站,今晚就可以可蹲在局子里吃宵夜了。
这么想着,来到签证台时前面已排起长龙,恐怕要等上好一会。
看看时间,九点了,坐了将近一天的车,真够远的。
“叮。”
手机亮起,是聊天群消息。
“姑凉邀请您加入高一三班。”
邹海拧眉。
姑凉,他初三老同桌,死党,有什么小道消息第一时间放屁的是他,听说还谈了个女朋友,天天在朋友圈腻腻歪歪。
邹海打开聊天框。
邹海:我说你在搞什么?
冬青:哎,不死哥,你终于活着回来了,可喜可贺。
邹海:那是什么群?
冬青:嘘,我刚看到我妈手机里的班级表.,咱俩是分到同一个班,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啧。
这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冬青:你今天干啥去了,老子给你发几百条信息都没理,嫌老子手指头不累吗?
还真是,一划信息栏,全被东青的信息挤爆。那些骚扰广告想见也见不着,当真可喜可贺。
邹海:坐车。
冬青:我靠,你现在才到Y市?
邹海:不然?
冬青:干嘛不坐飞机?差那点钱?
邹海:差。
冬青:那你还是坐吧。我没那闲情,还有正事要干。
邹海:什么?
队伍缓缓往前。
冬青:妈的,那个女翻脸真快,谈了三天就跟老子提分手,老子好吃好喝给她不少,结果都拿去喂小三?
邹海:正常,说不定你也是她小三中的一位。
冬青:别提了,老子叫她把钱吐出来,现在给我装死,等着……我妈来了,不死哥明天学校见!mua!
邹海:我可没你那精力
嫌恶之情由屏而生。
出站签证员:看什么呢?
邹海回神,才发现自己到队伍前头了。
出站签证员:把手伸出来,扫手纹。
她拿着手纹检测仪,催促着。
邹海伸出左手。
白哲修长,骨节分明,是双弹钢琴的好手。
美中不足的是,手背上青点颇多,像是输液扎的。
出站签证员:……
“信息不详。”
扫描仪发出响声。
出站签证员:怎么会呢。
她又扫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信息不详,无法确认。”
旅客:行了没有啊?我赶时间!
出站签证员:出问题了……有带身份证吗?刷刷证明卡。
证明卡,常常通过身份证来验证旅客信息,能识别伪冒身份证。
邹海:有。
将口袋里的身份证递给窗台。
“确认成功,身份公民。”
出站签证员:你怎么戴着口罩?
她怀疑地看着邹海。
邹海:整了容,有问题吗?
排队的旅客们投来鄙夷的目光。
出站签证员:……没事。
混过去了,天大的好运。
邹海拖着行李箱,走出站口。
汽车喧闹,在路上奔驰闪过。都市建筑高高立起,酒红灯绿,人们裹上羽绒,手插在兜,快步疾走。一旁的老树白了头,颓废地站着。
下雪了,他居然不知道。
家里车站不远,步行一会就到了。
那套房子隔着海,每天醒来都能听到海鸥欢乐地叫声。
此时,夜浓如墨,不见星月。孤独的路灯默默地烁着光,时暗时亮。
邹海家是一套二楼海景房,配有小花园。花园里种着桃花树,攀上桃花树,就能见到那边的海。
大门前总是挂着一串彩灯,写着:欢迎回家。
邹海拿出钥匙,打开门。
大厅里空荡荡的。
点开灯,这才有了些人气。
这是一间欧式风格的房子,墙绘简单朴素,黑白相间,还开了天窗。家具陈设简单,并没有奢华到哪里去。
邹慧文:回来了?
邹慧文笑着,手抚上邹海的脸。
邹海没应她。
邹慧文:我去给你做饭,饿了吧?
她径直走向厨房,像上了发条的木偶,动作一顿一顿。
厨房传来油烟机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开炉声。
水晶吊灯坏了,只能用下面的节能灯暂时凑合。
空气飘满了饭菜的香味。
邹海提笔,不知道写着什么,很入神。
邹慧文:好了。快吃吧。
邹慧文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加上玉米青葱,色泽鲜亮。
邹海拿起筷子,吃起来,顺手打开茶几上一台老收音机。
这台收音机太旧了,看起来是上个世纪的老人用的。
沙哑地喊了一会,终于收到了信号。
主持人:教授刚才说的话很值得大家思考……那么……有什么建议……请教授为我们解答。
声音断断续续的
某教授:关于交通安全这个问题呢,我这有个事例,各位请看大屏幕。
新闻报道人:昨夜我市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
新闻报道人:在连花路十字红灯处,一位货车司机疑似酒驾,误把刹车当油门,与正面行来的油罐车相碰爆炸。
新闻报道人:事故造成一百零三人受伤,二十人重伤抢救,一人死亡。伤者年龄最小仅为五岁,正在ICU重症监护抢救。
新闻报道人:连花路受损严重,道路大面积崩塌,已被封路。
新闻报道人:目前公安机关正在调查。
“嗒。”
邹海关上收音机,阴影里看不到他的神情。
他继续吃着炒饭。
邹慧文:邹海,我去洗衣服,你慢点吃。
停下筷子。
邹海按下遥控器红键。
邹慧文身体发出蓝光,如投影,抖了几下,消失了。
像失手摔碎的镜子,落地绽放,银花四射。
窗外的雪不下了,月亮从夜幕中浮现。
邹海:我吃完了。
起身,拿起一包烟,披上大衣,往外走去。
他突然想去连花路逛逛。
小时候,妈妈经常拉着他的手在这条路上走了无数次。
连花路修了,跟以前不一样。
马路上很少车经过,路上行人,也怕就只有他一个。
邹海望下栏杆外沉睡的连花江。
他撕开烟的包装袋,看看牌子。
真给劲。
他没试过这种东西。
小管家:吸什么吸!
机器管家一把夺走烟,面无表情地斥候。
小管家:有饭不吃跑出来找冻?你没看中小学生守则吗?没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吗?你这是不良行为……要防微杜渐!
他妈买的智能机器人,管理生活起居。很擅长做事,特别是骂人。
邹海:还给我。
小管家:给!
一盒旺仔牛奶,管家还好心地给他插上吸管。
小管家:同样是吸,吸这个好了,健康又安全。
邹海:……
算了,将就吧。
小管家:明天八点三十分到新华一中报道。现在十一点二十二分零九秒,你还不睡?
邹海:不想睡。车上睡够。
邹海:你先回去。
管家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邹海,放下一把伞。
小管家:待会要下雨,早点回来。
他回过头,零碎成数码符号,只留下一句话。
小管家:想哭就哭吧,没人看得见。
小管家:自作多情。
后面的四个字很轻,也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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