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九：恶魔的救赎
那是一个冬天，边界线上出现了一个九岁的小孩。
当士兵询问时，他说着铁木话。大意是有恶魔在追他。
随后他指了指一边，一块地界杯赫然立在不远方。用着各种语言刻着：“铁木”
那天，是好孩子的节日。传说，只要听话，就会在当天晚上收到一个老公公的礼物。
边界的士兵收留了他，然后把他送入了国家孤儿院。
像他这样的孩子，有很多。
又是一个冬天并且是同样的节日，可那天，国家征兵。这个国家需要兵源，急切的，渴求的，贪婪的。
这一年，他十岁。他和其他孩子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从来没有。
他因为极高的鸣石天赋被看重，进入了精英学院。
十二岁，第一次上战场，虽然是后方。
十六岁，第一次上前线，第一次杀人。
十八岁，第一次升职。
十九岁，第一次指挥士兵屠杀无辜的人。同年，在军事法庭上被裁决为死刑。
此时他正在军事监狱中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他从来没打算获救，从来没打算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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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基本可以断定了。”
克克洛斯盯着文件，眼睛上有着浓重的黑眼圈。自从他让帝黎接受委托后，已经没日没夜的调查了三天。
因为有着帝黎本人签字以及阿波莲等人在背后的运作。他可以去除了战场以外的已经被封锁的各种现场。
他花了一整天在帝黎打人的屋子，一天在医院的太平间。
离帝黎的审判还有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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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黎，有人找你。”
从房间的小广播中传来了看守的声音。此时房间中的电话已经被撤走，帝黎唯一能和外界沟通只剩那个房间内的小广播和床头一个对讲器。
“请让他进来。”
帝黎有气无力的对着对讲机说着。他心想，一定是克克洛斯那个看起来很不靠谱的辩护律师。估计是要放弃来和他说抱歉了。
“你好。”
随着开门声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声。
“啊？我可没有任何女性朋友或者家人亲戚吧？怎么什么人都往里面放啊看守小哥。”
帝黎不耐烦的说着。
“你好，我是特蕾茜娅•蒙。”
“谁？”
“蒙盟你总认得吧？”
帝黎迅速的从床上起身，歪歪扭扭的站了起来。
“请你坐下吧，我知道你的腿不方便。”
“啊，哦…”
帝黎眼前的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长的虽然五官精致但是有种冷酷的感觉，眉眼间透露出一股正气。
“啊，确实长的和蒙盟他有点相似。你果然是混血。”
“好了，不要在说这些事了。”
帝黎见状静止在原地，等待着特蕾西娅开口。可是她什么话都不说，甚至把视线移开，就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样过了有一阵，帝黎也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干嘛，于是打算做点什么。
监狱的规定，不能穿带任何口袋的衣物。所以眼前的女孩穿的十分清凉，为此帝黎把床下的一个毯子抽了出来递给了特蕾西娅。
“监狱里很冷，因为完全没有阳光，裹着点。出去的时候给看守就行了。”
“不用。”
“啊…嗯…”
气氛尬到了极点。帝黎本来以为她是来骂自己的，又或者直接动手。反正那种他都不会反抗。
“那个，关于我的父亲…”
此时特蕾西娅突然开口。帝黎立即打起精神，微微前倾身体。
“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蕾西娅忐忑的问着。她今年20岁，比帝黎还大一岁。可是眼前的男人在她刚进来的时候就把她吓到了。
在她的大学里，也有不少和帝黎年纪一样的男人。大都眉清目秀，举止文雅，风度翩翩。邋遢一点的，也不至于让人害怕。
帝黎虽然从脸型和皱纹数量可以看出非常年轻，但是脸上有两道刀疤，额头一道，左脸边一道。这些都是这次战役留下来的。
眼神虽然空洞，但是始终留存一点点杀气。再加上这几天根本没睡，所以有着很严重的黑眼圈，只是盯着就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头发凌乱，这他也没办法整理。
浑身有着结实的肌肉。不是健美型，而是那种粗犷型。一般人看了不是心动，而是害怕。
右手瘫在一边，上面有几块皮肤脱落，只能用绷带缠着，渗透着一点点血迹。青筋布满着整条手臂，这是鸣石使用过度和运动过度的后遗症。
这样很难让人不害怕，刚才其实特蕾茜亚只是吓呆了，过了很久才敢开口。
“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你的父亲是一个正直的人，在大义和自己生命当中，必然会选择大义，绝不苟且偷生。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帝黎很认真的说着，他觉得必须让特蕾西娅以自己的父亲为骄傲，以自己为耻辱。
“这样啊…”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想要财产已经晚了哦，我已经被列成黑户了，没有合法财产了。”
“没有，本来想给你送一些水果的。不过被看守扣下来然后强行送回家去了。”
“啊？为什么？”
帝黎不理解，他认为她应该和她母亲一样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还会关心自己？
看着陷入沉思的帝黎，特蕾茜娅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说着：
“家父时常和我写信，家母认为信纸无法表达真情，从来不看，每天只是盼着家父回家，久久的望着窗户中的天空。”
特蕾西娅举止优雅，标准的大家闺秀。
她继续的缓缓的说着：
“家父时常在信中提起你，有一次甚至以你为主题，写了整整三页纸。”
“也是，你的父亲从我参军时就跟和我一直一起了。不管我是什么官阶都没少照顾我…”
说道这里帝黎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极其强烈的羞愧感涌上了心头，他没能让蒙盟生还。
可特蕾茜娅依旧说着：
“家父他，对你赞赏有佳。说你和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你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是很在乎别人。对下属十分友好，对上属倒是不太认真…”
“…………”
“咳咳！”
在短暂沉默后特蕾茜娅赶紧继续说着：
“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家父一直反复强调，每次你都会做好战前准备。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士兵，就算自己牺牲也不会轻易让自己的士兵牺牲。”
帝黎看着眼前的人，内心有了一点波动。他第一次想哭，可是他瞬间就将这种情绪抹消。
“我还听说，你经常为自己的士兵考虑，会让有家室的人在大战前可以自愿退出。但是你的威信与可靠让每次都几乎没有人退出。每次都能完成任务，每次的牺牲都是最少。每次都会受伤，这对一个指挥官来说很奇怪。”
“行了，不用说了。”
帝黎打断了她的话。他怕自己再听下去，可能真的会哭出来。
“家母似乎很怪你，但是她一点都没有解你。我几次想要和她聊一聊。可是一提起你家母就会接近崩溃…”
特蕾茜娅自顾自继续说着。
“行了…”
帝黎边说边按下床头的按钮。顿时红光闪烁，这是让看守请人出去。
瞬间两名全副武装的看守冲进牢房，对着特蕾西娅说着：
“对不起，小姐。请你出去。”
刚说完便开始拉着特蕾茜娅向门口走起，门口有着三个看守拿着枪指着房间内。防止犯人乘着开门闹事。
“我相信你是一个正直的人！绝不是人们口中一个的恶魔！！！”
特蕾茜娅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因为她已经被拉出门口了。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关门声，牢房内再次归于平静。
“哈哈…”
帝黎突然笑了一下。他的眼角留下了一点眼泪，他释然了一些。
“你的女儿还真是…”
这是对所谓恶魔的一种救赎，至少从现在开始…他可以睡着了。
然后他一头倒下，死死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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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起来！”
帝黎被一个人喊醒。眼前这个人神情憔悴，穿着有些凌乱的西装。此人正是，帝黎的辩护律师，克克洛斯。
“啊，你是来和我说抱歉的吗？”
“什么鬼？”
克克洛斯不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将他从床上扶了起来。
“你猜你睡了多久？”
“半个小时？”
“两天啊！笨蛋。明天就是你的二审的日子了。”
帝黎揉了揉眼睛，感觉世界天旋地转。这是监狱医生的意思，让看守不要吵醒帝黎。这是对死刑犯最后的仁慈。
“啊……那你是？”
“我是来接你出去的。今天你可以去外面的特制餐厅吃饭。不过会有一队拿着枪的人跟着你罢了。”
“你觉得我吃的下？”
“我能吃三碗。”
“啊？”
帝黎看着克克洛斯蒙圈了。吃三碗什么的，他特别无语。
“你这…”
“啊啦，我为了你快一个星期没好好吃饭。给点伙食怎么了？律师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吃吗？”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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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当日
现在裁决过程已经来到证词阶段。过程全程直播。
“那么，就让我来为我的证人献上证据吧！”
克克洛斯一脸自信，拿出一叠纸。
帝黎则是一脸无奈，他只感觉要完蛋。
“请辩方律师出示证物。”
法官说道。
此时克克洛斯将一只手举起来，伸出来三根手指。说道：
“好，我的当事人死刑无疑三项罪名。第一，指挥军队屠杀平民。第二，袭击本国公民至重伤。第三，指挥不力。三项叠加起来，足以死刑。”
“没有错。但是请你出示证物。”
法官说道，他忍克克洛斯这个人很久了。从一开始就有点脱线，后面还开始放飞自我。
“好的，好的。第一份，是来自于天鸣中央医院的尸检证明以及照片。对象是在载着帝黎等人回来本国的卡车上死去的尸体。”
说罢将手中一叠文件递给周围士兵。士兵再将这些报告递给周围所有陪审团以及法官。
法官在拿到文件后说道：
“请你继续。”
“如文件所说、医学报告所称。这些尸体虽然有很多伤口，但是致命伤口都来自于一种复合式土枪。这一点法医也有去取证，从尸体里取出来的一些子弹也可以证明。”
“请继续。”
“这种土枪，不是铁木军队的配置。而是铁木当地平民的配置，用于狩猎。因此可以推断，我军是在遭受攻击后，才对平民开火。
根据战争条约，对平民的保护。仅在于未对我军进行攻击的非军事人员。故屠杀平民这一说不成立。”
克克洛斯潇洒的说完，准备拿出第二份文件。
“可是，根据战场照片。在一开始袭击的时候，有袭击了一座建筑。里面的人有军装以外的人。这些人怎么解释？”
陪审团的一人站起来发出疑问。
帝黎则是将头扭到了一边。
克克洛斯依旧不慌不忙，拿出第二份文件整理好后说道：
“没事，请让我继续作证。”
边说边向帝黎使出一个眼色。
“请你继续。”
法官许可道。
“好，第二份证据。来自于国家反间谍机构和警察局。”
“什么？”
“反间谍机构？”
“怎么回事…”
陪审团乱作了一团。
“肃静！”
法官拿着锤子锤了锤堂木。嘈杂的声音平静了下来。
“请你继续。”
“好的，根据警察局对现场的调查。发现了一个U盘和一台便携式电脑。这是现场少有没有损坏的东西，本人作为兼职侦探自然要调查。果不其然，无论是电脑还是U盘，都有着多重密码，并且涉及军事密码。作为一个私人文件电脑显然不合理。”
“请不要推理。只要呈现结果就行了。”
“啊…抱歉。在这之后，我请了国家反间谍机构的朋友来到现场破译密码以及军事密码。结果就是，康川夫主编，是铁木间谍。这些刊登在报纸照片的照片来源地都是来自铁木国。”
“这不能证明吧？万一是那边的记者呢？”
配审团又有人站起来发言。
“请回答这个问题。辩方律师。”
“好的，别着急哦。首先如何证明是敌方间谍机构发送的文件呢？很简单，就是来自于国外的一笔大额转账。以及被删除后，被我们用特殊手段恢复的被删除的聊天记录。上面显示，康川夫先生收到了一笔来自于国外的转账。这个转账来自于无源地，并且转账的金额远远超过其本人的正常收入金额。”
边说边拿出一叠图片，再次递给士兵。
“可以继续了吗？”
“没问题，请你继续。”
“OK，谢谢法官大人。我们查到的最早的交易记录是三年前就开始了。那么根据天鸣法律，这属于叛国罪。也就是说，从犯下叛国罪开始，那个人就不属于天鸣公民，属于间谍。人是一个星期天打的，但是间谍是从三年前开始当的，康川夫先生三年前开始就不受公民法保护了，所以帝黎先生没有袭击公民，反而是为国家铲除了间谍。”
克克洛斯甩甩手，脸上充满自信。
“等一下，这样说袭击公民罪可以取消。但是照片上的事情你还没有解释通，就是那张废墟中尸体照片，那里面的平民尸体明显没有武器，这一点怎么解释。”
配审团又有人站起来发表意见。
“请你回答这个问题。辩方律师。”
“好呀，那就是有一部分照片是假冒的。这里有来自于警察局的审讯录像可以证明。里面的康川夫先生在老底被我们揭穿的干干净净的时候亲口承认了这一点哦。”
克克洛斯拿出一个录像带，上面刻有警察局的标志，这一点无法造假。在播放完以后，内容如同克克洛斯所说。
“所以其中这些照片是假的，请看照片后方。编号为4、7、9、11、14都是假的。这里是我们使用技术证明的。哦对了，关于恢复删除的聊天记录以及辨别照片真伪的技术问题可以请我的专家朋友解释。我个人无法解释。”
每张照片后都有着编号，其中包含了那张废墟尸体图片。
“关于这一点的证明，也是来自录像中的康川夫先生。他说道这么做是为抹黑我们军队在人民中的形象，制造恐惧情绪，扰乱社会秩序。这一点还有其他多份报纸上康川夫的言论也可以证明。”
“这事情是真的吗？帝黎先生？”
法官直接问向帝黎。因为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法官大人，根据法律。帝黎先生现在没有发言权了。他现在还是剥夺政治权利的状态哦。”
克克洛斯紧急打断了法官的提问。
“抱歉，请你继续。”
“那么，根据我的证明。可以证明帝黎先生的屠杀罪，证明无效。袭击公民罪，无效。只有一项罪名可以确定，指挥不力。根据法律，应当是剥夺职位，而不是死罪。我的证明到此结束，请法官判决！”
在法官与众人商议后，开始宣判：
“依据二审，取消被告帝黎关于袭击平民罪行，取消袭击公民罪行。维持指挥不力罪行，因此，改审判结果为：剥夺其军事职位。”
“好耶！！！”
克克洛斯高兴的跳了起来。
“请注意你的言行，辩方律师。”
克克洛斯尴尬的定在了原地，嘿嘿的傻笑着。
帝黎此时突然想说些什么，但是克克洛斯眼神示意什么都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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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帝黎先生。我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克克洛斯得意的看着帝黎。
此时帝黎正在克克洛斯的车上，克克洛斯准备把他接回自己的事务所中。
帝黎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轻轻的说着：
“你说谎了吧？关于照片的事情。”
“哈哈，没错。那一张平民废墟照片确实是真的，不过另外几张真的是假的。不这样还真的没办法救你回来。”
克克洛斯倒是轻松惬意，他这次钻了不少空子。
“我跟你说，我会破解军事密码哦。”
“什么？”
“因为反间谍部的人也只能分辩出照片有无修改，也就是只能分辨名义上的真假。我用了同样的手段改了下那张照片，稍微改了下，没有影响内容。但能影响判定结果。毕竟撒的谎越少越不容易被看出来。
”
“天才呢。我不会怪你，你让我得救了。”
“哈哈哈，这对于恶魔来说，这种救赎方式是真的合适啊！”
克克洛斯开始大笑。
帝黎明显感受到，眼前的这个人比他更适合当恶魔。当然，他自己也是恶魔。
这是恶魔对另外一个恶魔的救赎。
“那么，以后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帝黎慢慢的说着。
“嗯，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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